“女人节哀。”言罢,柳松烟倒是兀自轻笑,心下止不住讽刺本身劝得了旁人劝不得本身,常常思及范一点死状,焉有一回不是摧心折肝、痛不欲生?
胥留留瞧见来人,抬手一拨身前宋又谷,朝前踱了两步,轻声摸索道:“柳……大哥?”
余人闻声,无不惶恐;唯有柳松烟,木然阖了眼目,脊骨一软,已然瘫在椅上。
此言一出,堂内诸人更显骇怪,目睑微开,无不定定瞧着柳松烟。
柳松烟稍一嘬腮,前后朝五鹿浑同胥留留作了个揖,阔步回返座上,垂眉轻声,支吾不断,“眼下,我便好似聋瞽之人……看不见,听不着……往东不知,往西不识,往前不能,今后不敢……真真是……”
柳松烟冲五鹿浑强挤个笑,濡唇策应,“恩师所持双钩,钩柄玉质,温润通透。此玉,甚是希奇。若将之朝向明光,那玉中可清楚瞧见一点血红——白中一点红,白如雪,红如血,此物乃是千年不遇的天然血玉,代价可抵万金。再有,那双柄两玉,各有一点;此一点,端的是斩钉截铁,毫不见拖泥带水的模糊血丝。如此,也是恰合恩师名讳。”
宋又谷稍一撇嘴,折扇掩口,轻声自道:“范一点,血一点。这一点,还真合称。”
胥留留眨眉两回,侧颊瞧了瞧五鹿浑,又再冲柳难胜摇了摇首,急动了不忍心肠,上前稍一倾身,搀了柳松烟,将之引落座上。
柳松烟冲胥留留稍一摆手,面色惨白,狠狠一咬下唇,待口内得些血腥之气,立时接道:“恩师首级失却,颈项所遗断口……甚为平整,唯有中间,稍有凹凸之差。瞧着……瞧着仿佛恩师是束手就戮,全然未曾相抗。更奇特的,乃是……恩师头项虽失,尸体四下,却无一星半点鲜血喷溅之迹……我等探查尸体,见恩师腕脉多有类鼎足之三角割口,方知恩师之血,早被放得干清干净……”柳松烟独自一愣,面现惊怖,自言自语来去不住,“只是,这一身血气,怎能眨眉便被清个干清干净,一滴不剩?”
五鹿浑目睹柳松烟一时语塞,憋得头面红里见青,这便长叹一声,抬掌一请,缓道:“柳兄一派君子之相,想来,若非赶上了天大费事,决然不会这般得志。但是,龙有困于浅滩之时,虎有陷在平谷之日,人生起落,浮沉不免。”
柳难胜本就瞧不得柳松烟这窝囊模样,现又有胥留留在旁,便更感觉心下憋闷,探掌一推,疾声说道:“且现出些吞牛气势,单刀直入便是。”
宋又谷将那折扇往目前一展,细观扇头,隔了半晌,挑眉直冲柳松烟笑道:“柳兄方才还说,那大欢乐宫即便择了布留云作内应,也无用处,皆因尊师早有防备,奇袭难成。如此,若那布留云不过幌子,尊师为另一爱徒所叛,为其一招毙命,难道说得通了?你那些师弟所说,反倒比你的言辞可托的多呀。”
胥留留眼目微阖,考虑前后,待得盏茶工夫,已是理清了头绪。
闻人战一听,玩心大盛,直将那钩柄朝前一横,借着天光,细观其内。不过半晌,闻人战面色陡改,疾声叹道:“鹿哥哥,这一对……便是父钩。双钩钩柄内,便有红血各一点。”
宋又谷掌内折扇不开,于五指间颠来倒去转个几次,唇角一抿,沉声拥戴,“即便异教当年不是莫名偃旗息鼓,归逃遁藏,怕也迟早得遭三国禁戢,脱不了毁灭的命去。”
一言未尽,柳难胜轻咳两回,侧目瞧瞧闻人战,心下息忿,沉声接道:“祝公子此返来我葡山,乃是因着雪山天下门掌门隋乘风于祁门关为异教暗害、碎头夺命一事。”稍顿,目珠浅转,独自再道:“也不知,这诸番恶事,内里可有模糊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