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又谷面上一寒,唇角颤个不断,舌钝辞短,不得片言,只得将脸埋在碗内,举箸盲夹近前一碟风干牛舌。耗了半刻,方将那筷头收归,正欲就唇,却陡地发觉筷上空空,未夹一物。眨眉工夫,宋又谷已是憋得面上通红,手腕抖个两回,立时弃了筷子,埋头豪饮那碗乌鱼蛋蘑菇汤。
宋又谷见状,吞唾不迭,手掌轻颤,一把接了那密信,掌背浅扫纸面,深纳口气,沉声接诵,“老朽急恳王爷立归小巧京,诚禀详情,细作策划。匆此布臆,余容续陈。”
“我等……明日出发往小巧京?”宋又谷干咳一声,折扇开开阖阖,杂音不住。
此言一出,胥留留同闻人战俱是掩口,屏气累息;后则探手相握,稍一使力,互为挽扶。
念着当年凤池师太威名,再瞧瞧现现在其那般痴傻模样,五鹿浑也少不得惋叹世事无常,转念细想,却又感慨:若非于风月池碰上那雪山白猴,即便调遣百名金卫,要将那偌大雪山一寸寸搜摸个遍,也总得耗上三两个月。届时,纵寻得密洞,怕凤池师太也早已魂归离恨,骨枯血冱了。现在疯归疯,总算归返葡山,保了条命下来。其虽失智,却一定不是回归如如安闲之境,其中苦乐,旁人孰知?
五鹿浑展信打眼,瞧不敷半晌,已是面色泛白,失了常态,抬声喝令金卫速往各屋请了余人前来。
宋又谷将腕子就唇吹了两吹,另一手重柔按抚方才五鹿浑掌力所扣,眼白一翻,撇嘴嘟囔道:“我说鹿兄,这大朝晨的,你便来法堂入定,好生勤恳。”
“宋……宋兄……”五鹿浑撤了掌,四下打量,见那梦中仙宫那里还在,本身原是跪坐葡山派法堂内,身前半丈,便是那樟木凤池像。
五鹿浑一听,心下莫名一紧。那根菜叶半条粘在舌上,半条滑进喉里,立时将五鹿浑噎得口唇开张,抬掌不住轻拍颈项。待连饮两碗百合子杂豆汤,方感那菜青终被冲落腹内,性命得保。
“先有隋乘风碎首,后有钱眼子糜躯。再加上那薄山石刑同昆仑棍刑,若说不是异教重现,另有何人使得出这等阴损酷刑?”宋又谷不由切齿,折扇一立,已是将那密信洞穿。
如此,四人商定,膳后便各自回房收理行裹,后则齐往柳难胜那处道别,欲于第二日巳时下山,先往东南四海帮。
“鄙人确另有些个关窍未能理清,尚需于法堂稍驻,作个考虑。两位女人若无旁事,便先往外堂暂候可好?”
此言一落,五鹿浑陡感右肩受力,其反应急迅,左掌一搭,三指化爪,快速一声,已然紧扣一人脉门。
五鹿浑一听,紧咬下唇,思忖半晌,方反应过来,起家直冲闻人战跟门边不言一辞的胥留留拱手施揖,讷讷轻声,“鄙人……实在对你等不住。”
宋又谷闻听,立时喜不自胜,咣当把掌内碗筷一搁,挑眉笑道:“虽不知那钱眼子究竟有没有奥妙,也不知其若真乃异教中人,肯不肯跟我们透露些个奥妙;但是,现下只要让我离了葡山,莫说四海帮,即便刀山火海,我也愿往。”言罢,又再轻挠耳郭,面上自怜自惜之色颇重。
当日中午。四人围坐桌旁,冷静用膳。
“栾……栾……”
五鹿浑虽嘴上不说,心下总归计算:现现在凤池师太那般模样,怕是雪山天下门这条线,已然断了。隋乘风困了凤池恁多年,二人中间,必有起码一人同大欢乐宫有所连累。思来想去,怕还是隋乘风跟异教的牵涉更深更密一些。
“来……来……”女人巧笑,吟哦委宛。此言一落,顿时之间,堂内暗处似是添了十数媚鬼,面旋飞花,袒乳披发,雪腕酥手贴拥着五鹿浑倾身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