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面露难色,两掌搔首不住,待得半刻,赭汗迟疑道:“方丈言及那人俗尘难离,怕是六根难净;其虽有佛缘,却不当于当时那地入我佛门!”
胥留留闻听此言,又见那小沙弥支吾着止了说话,心下不解尤甚,眨眉两回,恭敬询道:“其那般表露热诚,怎得方丈偏不该允?”
不远处宋又谷定定瞧着来人,见其身形略显孱羸,样貌也是中等偏下,乍一看来,此人实在不甚起眼。但是,宋又谷眼风扫了扫身侧胥留留,见其面色,亦是青白不定,心下会心,濡唇拱手便道:“这位兄台,莫再多礼。此一回,本就不是你的错误。谁让那丫头没多在后脑勺生出一对眼睛,行路偏不看路,便当东西南北八方四路都是她家开的普通。这回得个经验,鄙人还得说声多谢。”
闻人战一听,气已消了大半。但是,其也不欲丢了师门名声,两腮一鼓,眼风倒是往宋又谷同胥留留那边飘,“我本就不欲伤人,压根也使不出甚狠辣招数。今儿定是出门没选好日子,哪儿能料得在这佛门清净地,一碰便碰上个愣头青,还是个敢在菩萨眼目前出招伤人的主儿。”言罢,闻人战佯作吃痛,将母指一就口唇,扑扑止不住吹几口冷气。
宋又谷同胥留留递个眼风,长纳口气,哗的一声开了折扇,挑眉笑道:“伍兄,此一时,鄙人另有一问,不吐不快。”
闻人战闻声,瞧也不瞧宋又谷,扭头便走,口内嗤声,连胥留留亦是听得清清楚楚。
胥留留见状,银牙一咬,思忖轻重,终是忍下肝火,冲宋又谷拱了拱手,颊上堆笑,又再不住点头。
宋又谷见胥留留眉头几已拧在一处,心下一紧,抬声便道:“兄台,怎得宗主所获密报,同你所说确是大相径庭?据言,范老掌门惨死钦山,全因柳松烟伙同逆徒布留云,勾搭异教,叛师反叛,其之所欲,不过掌门一名。幸其筹划不周,马脚为一众师弟所查,这方惧罪,已然逃下钦山,成了丧家之犬。”稍顿,宋又谷喟叹一声,独自缓道:“虽未救得范掌门性命,却总免了恶贼遗祸钦山,再兴风波。”
“你这泥鳅,饶你燃遍三国香华,设遍三国供具,日夜不断,瞻仰诵念,怕没个一两百年,也开悟不了。”闻人战两臂一抬,再将摆布两藐小发辫缓缓绕指几圈,脆声接道:“如果鹿哥哥在,断不会如此。也就是你这条笨泥鳅,算不出个后果结果;怀空抱虚,真真瓠壶一只!”
闻人战紧着今后退了几步,胳膊一抬,面上虽怒,启唇却道:“这一招,倒是聪明。”
“此一问,临时一搁。”胥留留咬了咬唇,再冲来人拱手道:“那第二问,你作何解?”
宋又谷瞧着,心下更见对劲,一手执折扇,一手握牙牌,十指齐动,直将那两个物件同时于指间扭转倒换,端的是志对劲满。
闻人战身子将一站定,连细瞧也不瞧那人,两指一屈,便要使个坏,欲下个三分力道弹一弹那人肘内麻骨,也好舒一口心下闷气。熟料得,指尖尚距麻骨一寸,已见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腕将掌中香烛一立,嗖的一声,竟以烛代刀,不偏不倚,烛头正点在闻人战母指桡侧的少商穴上。力道得宜,分寸适中,恰逼得闻人战顿时换个手势,急将母指缩于掌心,又将另四指紧紧一收,将母指好生拢盖起来。
宋又谷哂笑不迭,悄悄退个两步,两臂虚虚于膺前一立,轻声叹道:“且慢且慢。这佛理讲究开悟,需得个灵光一闪。现下我等重担在肩,本公子无时不忧范老掌门惨死密室一案,全无半点时候于脑内心田设个香案,好好供一供诸位菩萨,求盼点拨。如此这般,怎能当下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