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留留目珠一转,脑内暗将陆春雷所言同那日葡山上柳松烟之言比对再三,添一二俗情,加三五妄念,细细想来,倒是恰切了人之赋性,道理皆通。
“这般唯唯否否,那里有半点范老掌门的风采品性?”宋又谷低声,短叹连连,忙不迭将话头一转,再瞧一眼陆春雷,仍忍不住烦恼内讼,一来一去,委实牵了心境。
陆春雷抿了抿唇,蓦地收了笑,哑声应道:“江湖皆觉得,得入钦山派,便可习练师父那倦客烟波钩绝技,实则……”
入得堂内,陆春雷抿着唇、缩着肩、耷着目睑,静立室中;纵是耳后微汗,暗痒难耐,其手倒是规端方矩拢在身侧,连一动也是不敢。
此言一落,宋又谷目华一亮,哗的一声开了折扇,轻笑一声,听来颇是奋发。
“其之祸心,不言而喻。”胥留留含笑,柔声策应。“那黥面客面上,皮脱红色,肉多赤烂。伍金台曾言,说是见母有难,心下焦心,顺手将一锅热汤泼在黥面客脸上,方成那般情状。”
陆春雷一听,反是含笑,抬眉直面胥留留,眉眼间倒有些戏谑意味,“小伍便是小伍,即便掌门之衔加身,其也断不会以此压人,更不欲见我等师兄们阳奉阴违,假作恭敬!小伍近平常言,这掌门于他,可算是个苦差。若非我等师兄弟们苦口婆心,连番相劝,怕是他断不会勉为其难,被这般俗物缚身。”话音未落,陆春雷目华渐亮,沉声再道:“如果宗主知小伍本事,其亦得强起小伍,将这掌门之冠强扣在他头上。”
“于人不情,于己无谓,该死你斧子劈水――白搭力量!”
“胥姐姐,那范老掌门之死,究竟同异教有无干系?”
“你且先下去,唤个旁的弟子出去。”
宋又谷胥留留闻人战三人已是早夙起家,攒头暗议一刻,这便令祥金卫将钦山弟子挨个带入阁房,轮番鞠问。
胥留留抿了抿唇,不由深纳口气,口上虽不认,但是心下却真不知当往那边寻些个蛛丝虫迹。
“且不言停尸几日,皮肉渐腐,单言那面上烫疱到处,自是辨不出雕青新旧。”言罢,宋又谷挠了挠眉,又再轻道:“薄山那夜,你我皆见。并非我长别人志气――那异教中人,连鱼龙两位前辈尚难对付,遑论他伍金台;饶其得了烟波钩真传,终归年事尚浅,对阵尚生。”
胥留留同宋又谷对视一面,俱是摇眉,嗤声不住,心底下,却又念着:那伍金台,果是机警。
“是……是……”陆春雷陡闻喝问,身子亦是跟着一震,十指一蜷,母指不住抠索旁的几个指头。手上行动愈快,口舌反应愈慢。
宋又谷见状,缓缓摇眉白了闻人战一眼,折扇一开,反是笑道:“陆兄,你莫烦躁。我等虽奉宗主令前来钦山,却断不会仗着他白叟家的威势胡天胡地。我自不会以宗主亲信这名头压你,你也万勿将我等拒之千里,生分了宗门弟兄的交谊。钦山一案前后,我等早得密报。你且取座,渐渐言来;我也好细细揣摩,两比拟对,衡量衡量真假曲直。”
胥留留还是顶着椅背,闭目养神,倒也发觉不到宋又谷灼灼目光,听得闻人战一问,胥留留唇角一抬,反是含笑半刻,长叹口气,柔声应道:“那你可还记得,葡山之上,你我狐疑伍金台时,柳大哥之言?”
隔了半晌,方听闻人战沉沉打个呵欠,手腕一抖,娇声叹道:“如果现下我爹同游叔叔在,便可请他们出个对策,也不至你我闲坐堂中,空耗时候。”
“岂止岂止。”宋又谷两臂往桌面一摊,大喇喇将半个身子仆在桌上,独自喃喃接言,“柳松烟也说,这钦山派内庖厨之事,多由伍金台担待。他若想悄悄于水饭中添些不当有的物什,自是便宜。可时隔多日,即便那伍金台未有清埋噜苏,怕也不会剩下甚有效端绪供你我究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