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金台一怔，低眉扎眼，轻声接道：“你此人，最爱使白钱，喫白饭，以大欺小，横行无忌，常日里没少戏弄诸位师弟。即便我将你带回钦山，怕你也是难熄公愤；既难服众，何堪大任，又凭甚执掌本门？”
胥留留闻声，长纳口气，苦笑应道：“未离山之时，倒也听伍金台言及，说是恶事频发，实感石屋不甚稳妥。早在几日前，其便将寡母托送至远房表亲家中。其也…总算……做得一件善事，既为老母求了个好老景，也免得我等见些个踣地呼天的苦楚。”
“师父本日，便要闭关。”伍金台埋首膺前，面上一派愁云暗澹。“那大欢乐宫之名，你早也听过。传闻，其一夜之间，便以怪力无声夺了薄山乱云阁两位前辈性命……师父闻讯，心下激愤，这才要闭关静思。”
水蛭遇盐，眨眉化水，哪还寻获得半点陈迹。
“你……”伍金台稍一侧颊，右掌直指布留云，隔空点个两回，却又失了中气，头颈一塌，低声哀道：“你既害了师父，难不成还关键大师兄？”
来人见状，掩面止步，将剑尖一抖，哐哐放脚前追。
“不如？不如何人？鹿哥哥？”闻人战一怔，不甚解意。
伍金台侧颊，暗往地上啐口唾沫，冷声应道：“你这好本领，我自难忘。”
伍金台目眦几裂，切齿低声，“穷凶极虐，六合不容！”
闻人战同胥留留对视一面，吐舌赧道：“这泥鳅，此一时也不怕陨其公子名声。”话音方落，口内轻嗤半晌，再抬掌一搔耳后，陡地冲胥留留询道：“却也不知，伍金台宿昔一死，他那失智寡母，该当如何？”
“我死，她死！你死，她亦死！”
范一点两臂摆扑，却连起家亦是不能，口内沙哑，声低如蝇。
伍金台低着眉，缓缓往灶内添着新柴。一旁，布留云大喇喇翘着脚，有一口没一口啜着冷茶。
柳松烟前后这般推想一番，自顾自摇了摇眉，也未审谛，更不沉思，将食盒往门外一搁，放脚便寻伍金台去了。
伍金台一时没法，只得单手操起锅边大勺应急。二人一长一短、一拙一巧；你来个紧迎速挡，我出个批亢捣虚，缠斗很久，不见凹凸。
胥留留闻言，轻哼一声，轻柔叹道：“初时姑息舍容，现下摆布弥缝；见兔顾犬，统归是为了各自利处。”
宋又谷轻笑一声，挑眉应道：“每天绞尽脑汁地策划算计，这点因果前后，他们岂会瞧不穿？”
“噢，我倒忘了，”伍金台轻拍脑门，低声再道：“彻夜钦山一众师兄，除了六儿，水饭内皆添了你那迷药。我只怕六儿身子虚，奄奄思睡，万一屙在榻上，岂不贻笑？我这小师弟，但是连他每晚的起夜时候，都估得大差不差呢。这般一算，我也当真仁至义尽。”
月朔入内，尚不及言语，已感胸膺一颤。低眉细瞧，惊见剑光微寒，把稳而过。
七今后。
来人冷哼一声，也不顾腕上剧痛，五指着力，反将伍金台肩胛箍得咔咔作响。
“你欲重回钦山？”
布留云尖细嗓音，配着曲调哼唱两句，摇眉嘲笑道：“莫非，你尚觉得，以你一己之力，能保得令堂同范一点两条性命？”
廿三日前。
伍金台轻笑两声，两目赤红，身子轻颤，抬掌一指来人鼻尖，口唇开阖两回，四顾再三，倒是久久无言。
往葡山路上，闻人战仍为那钦山突变所扰，细思重新，更觉此事大起大落，甚难思议，这便走马往宋又谷身侧一挨，叽叽喳喳说个不断。
闻人战口内啧啧两声，脸颊一歪，独自喃喃，“如果他们将异教诛杀伍金台一事瞒掩下来，不为柳大哥昭雪，那掌门之位，许还能轮番坐上一坐。何必为了两招心法，便自甘人后，上赶着为旁人鞍前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