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留云自是听得细心,但是,其全不在乎,自顾自再道:“不管如何,此回上山。我必得除了范一点,报其断我出息之仇。至于你,便找个马脚,往他餐食中加上我这软筋散功的灵药,再将我于世人眼皮子下偷运进密室去。”布留云边道,边自袖内缓缓摸索出个纸包,巴掌大小,放脚上前,硬往伍金台手内一塞,挑眉再道:“你也莫作那妇人哀怨神态。事成以后,钦山派内,我这掌门还得好生使唤着你,将你打磨成我的亲信膀臂;届时,我们兄弟同心,一起奉侍亲娘,保她老景无虞。”
四十二日前。
伍金台见范一点口唇泛白,面无人色,侧目再瞧,却见布留云于一旁胡吃海塞,风卷残云般将那食盒扫个精光。
布留云冷眼旁观,候了一刻,方懒声令道:“稍后,你且往柳松烟房上,再将其唤来;将那食盒放至门边,由他送入。”
伍金台啧啧两声,见那马蛭已然饱吸鲜血,身子胀大,这便近前,举火烧烫,一只只按序取回。
“你……你……”范一点十数白天失血不住,现再被那马蛭所扰,更感心力弱竭,汗若流浆。
钦山山脚。
这一日,酉时过半。伍金台前脚方入屋,便闻身后窸窣轻响。其目珠转个两回,耳郭一抖,目睑再紧,不消回眸,已感斜后窜出一影,单臂高抬,寒光决云。
“你欲重回钦山?”
“师父,”伍金台将子钩搁置一边,探手往袖内摸索半晌,陡地掇提出个竹筒,圆口一开,方见其内尽是马蛭,最大的,怕是足有半尺。
布留云闻声,口内吧唧两回,侧目一瞧,气味惙然。
一炷香工夫,伍金台已是拎着食盒入得密室,一瞧范一点昏沉情状,伍金台已是会心,将食盒往边上一丢,抬声怒道:“这几日,你竟将师父害成如许!”
伍金台哼笑一声,循着脖颈通路,再将筒内马蛭重又塞回范一点腹内。后则探手,于袖内摸索出大袋粗盐。想也不想,立时倾入范一点腔内。
申时。
范一点口唇大开,却难多言,唯不过同伍金台两两相顾,又再凝眉瞧着布留云将全部密室搜剔多番。
“你……你不怕我杀了……”
布留云瘫在地上,探掌缓将唇角鲜血一抹,急咳两回,支吾询道:“你…这…何意?”
月朔入内,尚不及言语,已感胸膺一颤。低眉细瞧,惊见剑光微寒,把稳而过。
范一点屈膝盘足,丹田提不起半分中气,目灼声哑,呆愣楞盯着身前布留云,任膺内波澜暗涌,竟是只字难言、一动难动。
“这几日,生恐派内弟子生疑,也不敢令你多送水粮。但是,范一点闭关,饮食减半;那些分量,于我一人尚嫌不敷,何况一人份二人食?”布留云长纳口气,探头再往范一点腕上多吮几口鲜血,一摸唇角,低声笑道:“人言恨之入骨,餐肉食血。本日一试,方知仇敌之血,实在苦涩。”
山脚石屋。
“小伍,范一点算准了我必得回山报仇,我亦算准了他早在派内布了天罗地网,专等着我扑棱着翅儿往里钻。”来人下颌一紧,轻视笑道:“但是,纵钦山已如铜墙铁壁,其却漏了山下这可乘之机。”
“你……这是何为?”
闻人战口内啧啧两声,脸颊一歪,独自喃喃,“如果他们将异教诛杀伍金台一事瞒掩下来,不为柳大哥昭雪,那掌门之位,许还能轮番坐上一坐。何必为了两招心法,便自甘人后,上赶着为旁人鞍前马后?”
布留云见状,扺掌叱笑,“小伍,你也尝尝?恰好,我们兄弟一左一右,小酌怡情,豪饮随性。彻夜也可好生体悟体悟何谓‘师恩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