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卖国，连条狗都不是。
“哥。”沈泽川低声抽泣着，“我、我好怕……”
沈泽川脑袋昏沉，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合过眼。他像是被一根线吊在万丈高空，只要稍有忽视，放开了手，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鞠问人搁了茶盏，说：“你如果把这份硬气用在了疆场上，本日便轮不到你们沈家人出去，给我持续打！”
他让中博六州尸骨塞流，茶石天坑里埋着的尸身到现在都没有人去收，因为敦州群城已经被屠洁净了。
他脑袋浑沌，在风声里，又回到了坑中。
纪暮沉默着，仿佛是听腻了他的话，忍不住睡着了。
“你兄长是建兴王嫡宗子沈舟济，他在茶石天坑之前抛下三万军士，带着亲兵擅自逃窜，却被边沙马队套上绳索活活拖死在了茶石河边的官道。边沙十二部坑杀军士时，他已经死了，底子救不了你。”
纪暮已经不可了，呼吸变得很艰巨，血水顺着盔甲淌到沈泽川的后颈，很快就变得冰冷。四周的哭号已经消逝了，只剩下难耐的痛吟，以及凛风的吼怒。
纪暮喉间滑动一下，用手掌悄悄地拍着沈泽川的头，说：“没事……没事。”
“宁为一条狗，不做中博郎。这一次，沈卫便是大周的罪人。你不认？你只能认！”
沈泽川跟脸孔全非的死人面劈面，腿被压在厚重的人体下，盾硌着他的腰腹，喘气间皆是浓厚的血腥味。他咬牙淌着泪，却不能哭出声。他颓唐地盯着这张被踏烂的脸，却认不出这是不是曾经见过的兵士。
马蹄声疾追而来，像沉闷的雷鸣。沈泽川俄然一个激灵，惊醒了。
沈泽川在底下用力地点着头。
“哥。”沈泽川在他身下小声地说，“我背你走……哥。”
“你中箭了吗？”
沈泽川认识昏沉，盗汗淋漓，鞠问人鄙夷地甩过供词，砸在他后脑。
“建兴王沈卫兵败于东北茶石河，敦州一线随即沦亡，三万军士被活埋于茶石天坑。你也在此中，为何只要你活着？”
纪暮的身躯像是一面扭曲的盾牌，他笑了笑，哑声说：“哥走得动。”
“我再问你一次。”鞠问人拨着茶沫，慢条斯理地抿了几口，才说，“沈卫是不是通敌卖国？”
沈泽川被拖归去，血顺着脚根拖出陈迹。他面对着墙壁，望着那扇局促的窗。北风吼怒，疾雪鞭挞，黑黢黢的夜没有绝顶。
鞠问人举起供词，对着沈泽川掸了掸。
沈泽川眼神涣散，并不答复。
沈卫是自焚了，可这笔血迹斑斑的账却必必要个活人来承担。沈卫妻妾成群，儿子浩繁，在边沙马队攻占敦州的时候全死了，只要沈泽川因为出身太寒微，被养在外边才幸免于难。
沈泽川浑身颤抖起来，他健忘了边沙马队是何时分开，也健忘了本身是如何爬出去的。当他撑动手臂抬起家体时，大雪中死寂一片。堆叠的尸身垒垫在膝下，像是烧毁的麻袋。
沈泽川挣扎起来，他像是要摆脱看不见的桎梏，却被簇拥而上的锦衣卫摁在了桌子上。
沈泽川的双臂被套上绳索，接着被拖向堂中空位。长凳“哐当”放下来，他的双脚也被捆在凳子上。中间虎背熊腰的男人提了狱杖，衡量了一下，跟着就打了下来。
前程在哪儿？援兵在哪儿？死人挤着死人，污臭的烂肉就压在手上。暮哥罩在他头顶，他趴在血秽尸首上。他听着暮哥喘气短促，喉间的哭声倒是因为太绝望了。
“哥有三头六臂。”纪暮艰巨地挤出笑，却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哭泣地持续说，“哥是铜墙铁壁！撑一撑就没事了。撑畴昔援兵就到了，到时候哥跟你回家接爹娘，哥还要去找你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