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岚点了点头,便对纳兰瑞道:“殿下,我们要上场了。”
这时纳兰瑞也缓缓策马而来,五官端方却也不算是如何俊朗,姿势却极娴雅,仿佛现在不是在雪中围场剑拔弩张,而是三月春光分花拂柳。
这御弓被人抬上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天子面前,玄昂又上前恭请天子开箭,天子所说亦是无人不测:“朕本日身材不适,由太子代庖吧。”
“你何尝把他放在心上。”纳兰瑞看着苏岚一笑,无法却又包涵。
这以后最为昌大的一个典礼,便是请天子御弓,开本日之第一箭。这本来并不难,不过是向着立好的靶子射一箭,难就难在,天子现在身材衰弱,倒是连张弓都一定能做到,因此这五年来皆是东宫代射,本年虽是东宫职位岌岌可危,可到底还在这位子上,便也由得他来。天子特别解了东宫禁足,叫他来冬围,一定没有借此叫世人看着东宫职位安定,以安民气的意义。
“那但是御弓啊,向来做不到手脚的,却又是借了三爷的弓才射出来的,这莫不是天意?”
“无碍,只是今晨早早便被殿帅叫去,有些乏了。”苏岚的声音如常,又昂首对乔六一笑,乔六亦未多心,倒也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苏岚一扬马鞭,身后保护紧紧跟上,行进间,她恍忽一笑,方才三爷竟可贵和她讲了句笑话。
苏岚方朗朗一笑,郦远便从身后打顿时来,手指东南边向,道:“进洞了。”
天子先是和苏晋说了几句,便交代太尉玄昂主持本日的冬围。玄昂先是酬酢几句,上念皇恩,下则夸奖世家儿郎风采,便叫兵士们意味性的放了些山禽入林。
纳兰瑞脸上暖和笑意不改,点了点头:“方才你未见东宫神采,实在遗憾,但愿一会更出色些才好。”语罢,便向着东南边向催马而去。
“弟弟胡涂,二哥息怒。弟弟只是见现在禁军反面,朝堂稠浊,心中实在愤激。”
太子对天子微微颌,便从侍从手中接过鎏金羽箭,抬手张弓。
“是也。若非我当初处境,或许真就随了他呢。”苏岚的声音只她与郑彧二人能闻,带着七分嘲弄笑意。
“二公子,六公子。”苏岚抱拳浅笑,“岚方才未见二位,失礼。”
苏岚攥紧拳头,只觉到手指甲仿佛要刺破手心,仿佛只要这般才气抵当愈来愈激烈的痛感,心中倒是千万草泥马吼怒而过:这大阿姨何时来不好,偏在现在!
苏岚倒是低低地叹了口气,就闻声耳中传来郑彧的声音:“怎的,为东宫风仪所摄?”
太子纳兰瑜是天子的嫡宗子,贤皇后李氏所出,三岁即被立为太子。七岁时,贤皇后薨,天子更是亲身教养于他,寄予厚望。东宫此人,仪态端方,容色俊雅,文采斐然,在士子间向来有“文华传世”的名声,为人虽不敷果断,但亦是明断之人。他本日一身明黄骑装,竟也多了几分文华传世以外的豪气勃勃。虽是面色惨白,身形肥胖,但也很有储君威仪,倒是他身边站立的一脸温雅笑意的三皇子纳兰瑞看起来,未免过分内敛,显得竟有些暗淡,全无锋芒。
纳兰瑞倒也认当真真地将这几只兔子挂好,已过而立的男人,笑起来眉宇却还是暖和的一塌胡涂:“好。今儿本王就仰仗妻弟你了。”
苏岚只摇了点头,一众皇子中东宫抢先而行,虽是端坐顿时,脊背挺直,可那面色却比方才更是白了好几分,全然失了赤色,这等模样,那里是全无影响,清楚是心神大乱,何况今儿这戏,到这才算是个收场罢了。
“苏家哥哥可好,神采怎的变得惨白起来?”苏岚身侧的乔六正向她看来,却叫她措手不及,只得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