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西面二十里外发明胥兵,有五千余人。”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成思议。
“元帅!”那人扑倒在唐卿面前,压着声音道,“皇上密旨。”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候,赭色军俄然变阵,将玄色马队包抄出来。远了望去,像是赭色陆地里,一朵玄色阴暗的花漂泊着。
大师不解,唐卿淡道:“我先前已有令,以铁骑营设防,不让神龙营向城门推动,一点点剿杀步千洐的兵力。只要再拖得他一个时候,城门已破,即使他的五千人再神勇,也是局势已去回天有力。
他晓得打不过唐卿的。在君和境内时,他就是他部下败将。能对峙到这个时候,他已问心无愧。现在以三万怠倦之师,对抗十万生力军,他或许能守得十天半月,但总有城破被擒之日。
胥兵看到源源不竭的敌军,已经麻痹和淡然。有的兵士已经杀疯了,有的则已放弃。疆场上很吵,但在很多人耳朵里,因为吵得好久,实在跟郊野的死寂,没有辨别。
四周人见状纷繁躲避。唐卿跪倒,接过信一看,神采骤变,声音竟有些颤抖:“本来是如许……”
他站起来,看着西方。那边天空阴沉无云,远山昏黄,大雾满盈,就像是另一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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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说得平平平淡,却叫人胆战心惊。过了一会儿,才有副将问:“元帅,那我们如何办?”
此时,他与破月并肩而行。身后是五千弟子,男女差未几参半。在他和破月隐居的这段时候,代理教务的姑姑,胜利地将人数从一千余扩大到五千。实在大多是败北之兵,无处可去。姑姑聪明地漫衍半真半假的流言,说主持神龙教的是一名退役大将军,引得很多人来投。
他起家,又细心将信看了一遍,便投入火炉中。
世上行军如此快,快过唐家军、快得让标兵猝不及防的,只要一人。
“皇上,唐卿攻破了帝都、占据了我大半国土,却没有真的亡了大胥。只要帝旗在,很多勤王兵正闻讯赶来,皇上很快便会有一支雄兵。但是湖苏城大败后,各地军队都被打蒙了、怕了、乱了。唐卿想必也是看到这一点,才对我们穷追不舍,就是要让我们全无喘气、重整旗鼓的机遇,他想摧枯拉朽般,让大胥完整灭亡。以是我不能退,我要让天下人看到,大胥另有军队在抵当,正面抵当。我要以轰轰烈烈的一战,让百姓晓得,我们在战!”
密林以外,千人队严阵以待。中间一辆马车前,慕容湛深深拜倒。天子慕容充端坐正中,见他跪倒,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小王叔,你真的不肯退兵?”
本来,那才是流浔的暗棋,他竟然猜错了。
“醉死之际,犹记得分离那日,你持刀而立,声若裂谷。只因我慕容湛相拦,叫你顶天登时一男儿,父母族人之仇不能报,光荣申明不能复。你待我密意厚谊如此,我当真是生无可恋、死无可惧。皇兄于我如师如父,我为他失了你,无悔,亦无法。然终是欠你一句抱愧,欠你满腔兄弟交谊,深若寒渊,沉若重山,只能来世再报,窃愿痴长你数岁,便能为兄,偿你情义,护你全面。
如果大哥在此,会不会局面就此分歧?如果他们在此,他的结局会不会就此分歧?
唐卿淡笑:“不如何办。围城三月,不战自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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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敞亮的凌晨,城楼在日光中亮闪闪的。在轮番不休地进犯了十多次后,君和人建议了总攻。
破月与他隔得很近,看到背面,不自发握紧马缰,深吸口气,扭头看着一侧,不叫眼泪落下。步千洐的脊背挺得笔挺,乌黑的眼睛看得很专注,嘴唇紧抿着。看完以后,他甚么也没说,只悄悄将信叠起,放入怀中,一抖马缰,一骑在前,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