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环境一样有序,但是更加绝望。堆积如山的尸身只能火化,骨灰罐都堆在慕容湛的批示室里,等战役结束后,由专门的官员,交给兵士的亲人。
“勿痛,勿念。慕容湛遗言。”
他从怀中取出个黄色缎袋,取出个信封,双手奉上。步千洐伸手接过,翻开。只看到“吾兄千洐在上”几个字,胸口便似无声地碎成几块,空塌下去。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候,赭色军俄然变阵,将玄色马队包抄出来。远了望去,像是赭色陆地里,一朵玄色阴暗的花漂泊着。
“步将军!此人鬼鬼祟祟,在我军东面林中呈现,必然是君和特工!”
“弟人未老,心已衰。国破家亡,领军展转南北,虽奋力抵当,终是输人一筹,被困墨官城。明日之战,九死平生。我心若止水,唯独顾虑兄嫂,夜不能寐。旧事历历尽在面前,你我把酒策马,肆情爽意,如在昨日,亦远如宿世。当时不知工夫贵,现在只能对影独酌,便似仍有兄作伴,满室沉寂,我一人不醉无归。
步千洐和破月回中原后,抓紧练兵两个月,一探明慕容湛主力位置便起兵来助。
“活捉慕容湛。”唐卿低声道。传令兵领命去了。
唐卿的笑容始终淡淡的。
“是时候了。”唐卿站在山顶上,对传令官说。
大师不解,唐卿淡道:“我先前已有令,以铁骑营设防,不让神龙营向城门推动,一点点剿杀步千洐的兵力。只要再拖得他一个时候,城门已破,即使他的五千人再神勇,也是局势已去回天有力。
“吾兄千洐在上……”刚写下这几字,他的胸腔便被酸涩的滞涨堵住。他可贵地烦躁起来,揉起那纸团,扔在地上。
“我去。”十三站起来。
慕容湛目光变得温和:“皇上,我们从帝京退到此处,已经退得够远了。”
他晓得打不过唐卿的。在君和境内时,他就是他部下败将。能对峙到这个时候,他已问心无愧。现在以三万怠倦之师,对抗十万生力军,他或许能守得十天半月,但总有城破被擒之日。
“但是……”
千军万马中,慕容湛并不晓得,救兵到了。他手持湛洳剑,浑身浴血,正拼力对抗着平生劲敌——唐十三。
他起家,又细心将信看了一遍,便投入火炉中。
世人过了一会儿都回到他身边,却见他神采凝重,竟似有些怠倦,轻声道:“传令下去,退兵,全军休整一个时候,立即北撤,随我回君和。传令东路、西路及其他各部,不再南攻,原地恪守。等我号令。”
他奔出数步,突然回身,忽地上马,朝世人单膝拜倒。世人惊诧,却见他头埋得极低,缓缓道:“我存亡兄弟就在火线与敌血战,千洐誓死血战、护他全面,力保墨官不失。诸位兄弟姐妹,奉求了!”
自树林中冒头后,神龙营再不必埋没行迹,五千人策马于平原疾奔,像一道黑潮从大雾中排泄来。
“报——西面二十里外发明胥兵,有五千余人。”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成思议。
慕容湛将他扶起,摸着他的长发:“皇上,臣会忠于你,如同忠于皇兄,万死不辞。”
“或许到时候了。”慕容湛立于城楼上,望着敌军数量最大的一次攻城,在内心冷静地说。
唐卿淡笑:“不如何办。围城三月,不战自降。”
此时,他与破月并肩而行。身后是五千弟子,男女差未几参半。在他和破月隐居的这段时候,代理教务的姑姑,胜利地将人数从一千余扩大到五千。实在大多是败北之兵,无处可去。姑姑聪明地漫衍半真半假的流言,说主持神龙教的是一名退役大将军,引得很多人来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