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帐外,传来焦心的呼声,跟着一阵短促的行动响动,沲岚仓促而入,见着主子,刚要说些甚么,却在发觉内殿另有旁人时,警悟地杜口。
暴雨如注,沲岚姑姑沿曲廊疾奔,仓猝当中竟与捧盂而出的一名宫婢撞在了一起,宫婢端在手中的瓷盂摔在了地上,沲岚也几乎颠仆。
快意宫,内殿。
“她这身子还能调度得好?太医也罢、药婆也罢,她这辈子,休想怀上龙种!”蓥娘嘲笑一声,妙目中闪动诡谲之芒,“一来就以美色伺君,施狐媚之术,也不过是在多年以后才晋了个嫔位。”不懂圣上心中所想,即便怀上孩子又能如何?德妃不也甘拜下风?放眼宫中,只要她一人,最懂匡宗!
“不敢!”祁尚宫深吸一口气,“此人已被杖毙!”
“内殿?娘娘――”不等宫婢把话说完,沲岚已仓猝回身,心急火燎地冲着快意宫内殿奔去。
“虞美人晋为嫔,现在已是虞充仪,昨日,她做了两件事――”若非左氏那边又有了动静,祁尚宫也不会再次主动来快意宫觐见贵妃娘娘,“一是招了药婆,为她调度身子;二是派了个贴身儿的奴人,公开里悄悄去看望冷宫中的左氏。”
祁尚宫稍稍踌躇,壮着胆量道:“禀娘娘,阿谁宫女曾是左氏的贴身侍婢,公主在仪坤宫时,左氏经常萧瑟小公主,一日三餐都不管,饿着小公主,多数还是那侍婢暗里里送些吃的来,顾问着小公主。”
“是不是……阿宁曾唤为乳娘的那人?”
咚、咚咚――
几位翰林院鸿儒被个半大的女娃逗得头大如斗、连胡子都翘了起来!――蓥娘想着那场面,不由得有些好笑,抬眼却见祁尚宫面露踌躇之色,吞吞吐吐的,接不上话匣,她心中顿时亮堂了:“阿宁是不是又肇事了?”
“这……”祁尚宫却未平身,而是挪膝凑上前来,紧挨着紫檀加藤的坐榻,轻拢着双手,给娘娘捶捶腿,委宛隧道:“刚才,奴婢见公主去了太学殿,朝晨便如此勤奋了……”
雨势未歇,白茫茫的雨雾织成了一片,滴檐下连串的雨珠接入磬中,逐步溢了出来。宫苑御道上不见舆辇,路廊上却有宫娥领着内仆局分发的蜡烛,一批批的,繁忙地穿越奔返于各宫各殿。
“娘娘――娘娘――”
幔帐流苏垂缀,阖窗阻了外头轰鸣的暴雨声,殿内掌着灯,燃香袅袅,清幽当中,贵妃娘娘倚榻阖目,右手支额,左手边落着一册古籍墨宝,神游太虚之际,却闻轻盈的行动响动,一人轻唤“娘娘”,徐行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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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了,阿宁骨子里还是倔强,怕是也改不了了……
左氏被废,仪坤宫紧急的几个宫人,都跟着受罚,或贬为低等宫女,如果那人冤死,阿宁念在昔日主仆情分,代其讨还血债,治了俅公公一样的罪名、一样的死法,确是一报还一报了。
宫婢躬身回禀:“主子回了内殿,祁尚宫得人通报,正赶着去内殿谒见……”
宫门城楼之上,报时的鼓声响起,巳时已至。
“是,娘娘。”提及废后左氏,唯恐惹娘娘不欢畅,祁尚宫忙道:“小殿下也是脾气中人……”话犹未落,却见贵妃摆摆手,她便自发地噤声不语。
“哦”了一声,蓥娘略感惊奇,“治了个极刑?这倒是从未有过!那主子做了甚么?”
一睁眼,看到曾在仪坤宫与快意宫之间走动的那名女官,满面东风地走来,灵巧地跪在榻前,毕恭毕敬地冲她施礼,蓥娘微微一笑,“起来吧,今儿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姑姑!”宫婢惶惑跪地,颤声道:“是、是奴婢不谨慎……”
“倒也没甚么……”俅公公死前声声叫冤,至死都不明白本身与公主何怨何仇?祁尚宫细细回想,低声回禀:“前几日,这主子曾向尚功局状告一名宫女,称其擅入司膳房,偷吃了御膳,奴婢司尚宫之职,处罚了那名宫女,责以杖刑,许是乱杖责打之下,损了脏腑,回房后卧榻不起,熬不过一日就闭了眼……”顿了顿,又道:“她临死前也是声声喊冤,反诉俅公公监守自盗,刚巧被她看到,俅公公恶人先告状,贼喊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