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作势瞪了她半晌,忽地也笑了起来:“有甚放不得的,莫非还怕你这只臭鸟叼了去不成。”
两人一时无言。
那日凤姐午后又过来略坐,拉着黛玉述了半日苦。
黛玉被她提起恼处,不由扭脸撇嘴,道:“我虽晓得你一贯是个牙尖嘴利的,只到底也该存了些眼力才是,如何就学起那些子夯货挑衅起这等蠢话来。”
凤姐忽捏着袖子抖了抖,作色道:“只是你家这最要紧的‘宝贝’倒是留在咱家的。”
“……”
“……下作不知耻的浪荡蹄子~莫说还算不得那牌面上的人物,纵是过了明路,也不过是个打帘端茶的主子罢了,那里就轮到她……”也不知是哪一房里的丫头适逢其会,看了热烈不算,还出嘴相帮。
黛玉只睁大了眼望着凤姐作不解状。
凤姐且笑且叹,“可还是个小丫头不是,哪来这么便宜的事,做了人家媳妇儿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凤姐笑:“哟,不都说一文钱难死豪杰汉么,现在府里这上高低下多少宗官司,哪一宗又少使了银子了。我呀,这会子眼里只要银子,那里另有别的。”
她虽见黛玉神采不好,却只当黛玉小女人家脸皮薄,不经说。是以虽不敢再猖獗,到底心下不觉得意,过了会子还是寻了个空同黛玉将话绕了返来,“……这当家啊,内里有出息多的地步、铺子自是好的,但内里赚的再多,家里如何支用也是门学问,你别觉得只要那诗啊书啊的才是学问,这管家里的学问更大,管得好了,那银子就利滚利,若管得不好吧,多少银子都不敷你花的。……就拿你们林府说吧――这也就是我讨人嫌,来多这句嘴:我听人说你们府后那片空位只种着些松木,半分出息也无,倒用了两家下人打理着,这一年下来不知要白搭多少银子去……我也知你们家不缺这点子银子,可林姑父现在远在荆州,到底也不是个法儿,他白叟家本来再得圣眷,离得圣上久了,多长的情也有淡的时候,倒是想些体例调得近些才是。我同你说,这宦海呀,但是天底下最花银子的地儿了,你多备些银子,老是没有错的。”
凤姐想她夙来关在后宅里,那里见过甚么世面,绕着弯子同她说她一定能懂,若想得岔了倒是白搭了她半日的心机,倒不如点的明些才好。只这话得缓着说,不能让黛玉瞧出端倪来,是以她反是将身子缓缓靠回椅背,又将那茶盏拿起来细细品了一回,方开口道:“我的见地也浅,一时也想不出别的例子来,现在只得拿我们府里的事来讲了……呸,这话原不该再提的,就似往年蓉哥媳妇举丧那会儿,珍大哥哥遍寻不得好棺木,哎,真是现拿着银子没处买去,只急得珍大哥哥甚么似的。谁知薛大哥听得了,现将家里存的一付上好的板子送了来,解了珍大哥哥的难,你想想一付板子能值几个钱,可在珍大哥哥眼里,倒比送了几千上万两的银子还欢畅,我同你说,年里珍大哥哥给京里几家世交打了个号召,本年里一开春,这薛家在京里的买卖就较往年翻了一番了呢……”
黛玉一时转不弯来,睁目望着她。
凤姐端了茶喝了口,方道:“如果我,自是想体例将那块地寻点出息出来,哪么大块地白白放着,啧啧,也就是你,也不是,应是你家那位老管家太谨慎了些,那地拿出来做甚么不成,就是林姑父现在不在京里,不另有我们这些子亲戚给你撑腰么。”
凤姐飞了她一眼,也撇了撇嘴,“你是个纳福的命,那里晓得这内里的活动,太太能帮你一回二回,莫非能一向帮下去未曾。且府里上高低下这很多下人瞧着,你只服一回软,她们就能揪着踩你一辈子,别说当家,只怕今后连腰杆子都挺不起来了。再者说了,这府里哪个不是长辈,谁的叮咛能不紧着办的?哪个又有工夫听你一句一句掰银子花哪儿了,你如果误了事,到当时候,纵是有理也是在理了……”说着不知想到甚么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家三年狗也嫌’,现在我可不恰是应了这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