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点点头,心下有些明白。
丫头们闻声有热烈哪有不乐意的,有两个成稳的见着黛玉可贵有这等兴趣也没有拦着的理儿,也就凑趣地一处想着主张。
“我甚么时候在他屋里丢了绢子的?”黛玉听得一头雾水。
“呸,你们不好吃,如何就窜唆着云大姐姐第二天吃紧地又做出来,别打量我没瞧见呢,点心还没出小厨房呢,你们几个死蹄子就鄙人面吃上了……”
云莺不晓得黛玉的设法,虽知她家女人是个有主意的,到底意难平,傍晚见着她乳母财嬷嬷时就忍不住又抱怨了两句。她乳母才打外头返来,还不晓得早间的事,听她夹三怨四地说了遍颠末,叹了口气道:“女民气里自有主张,晓得甚么该做,甚么不该做。你们少挑拨着女人使性子,这边府里到底不比家里,真闹起来,只叫女人更难做。你这孩子,怎地越大办事越毛粗糙糙地沉不住气了呢。”云莺现在也不怕她乳母了,“别的都好忍,只宝玉那边,我再看不畴昔,都这么大的爷了,也不知老太太是如何想的。……”钱嬷嬷抽了抽嘴角,老太太是如何想的,这些年了,另有甚么看不出来的,但是,其别人是如何想的呢,最首要的,女人是如何想的呢……
“说是往年有回他感冒时女人借他的……嘻嘻,只说要寻出来还给女人呢,叫甚么‘还绢断义’,想是要比着‘管宁割席’*的例来呢。”
黛玉低了头冷静听了,奶娘平日里谨小慎微,前阵子又出了那样的事,依奶娘的性子,叫她做小服低,倒确是她的言语。
“女人下回不要再纵着青鸾了,今个儿她敢上门问罪,指不定下回还要如何登鼻子上脸呢。”云莺却仍纠结着这个。
提及青鸾,黛玉觉着她与袭人美满是两种性子,肠子虽直,办事也还大气,按说仗着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面子也能弹压得住宝玉房里那一堆精怪。可惜宝玉对他那一屋子里丫头还是一味地放纵,倒是他做好人,青鸾来做白脸,中间又夹着碧痕、睛雯两个论起来职位也不输她的房里人,这高低里的花腔儿就多了起来。只瞧得黛玉好笑不已。这丫头老是不按自个儿的身份做事,嗯,或者说,不给自个儿做的事找个合适的身份,老是有本领来回地折腾自个儿,将自个儿的命过得越来越苦——上辈子她内心装着贾琏,人还没畴昔呢,就帮着凤姐偷上了贾母的东西,落到大老爷眼里自是要讨了她去想人财两得。虽说在贾母跟前乌喧喧闹了一场绞发明志混了畴昔,到底她不肯嫁老子,也嫁不成了儿子,最后老太太有个不好她那条小命也就算交代了。现现在呢又是如许,为求今后能成为抬着进门的偏房,现下就硬撑着在明显有两个房里人的宝玉屋里管事,偏碧痕、晴雯又都不是好相与的,时不时地调嘴弄舌、拨火点灯的,弄得青鸾这当家丫环的位置都坐不稳,也不知如何才气熬得成姨奶奶呢。这话往好听的说呢,就是心气高,有傲骨,往实话里说呢,也不过是个眼大心空,犯得着同她急甚么呢。
“他要割就割自个儿的袍就是了,做甚要寻了女人的绢子出来糟蹋。”润妍非常不满。
钱嬷嬷沉吟一下,她教的是礼节,管的是端方,可……,“女人在这府里是个甚么景况,我们再没有不晓得的。先时都是那样了,现在他家女人进了封,那一名的脾气只怕会更加的大了……按理我不该说这话,但,端方是死的,人是活的,万没有为了端方憋死人的事理。……现在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更加的不好。纵是她再心疼你,有些事也是无能为力的,”她见黛玉打镜中望定她一脸不解,不由笑了笑,一边结着她的发辫一边道,“这内宅里的事儿啊,多得是学问,一辈一辈多少女人们揣摩出的顽意儿,女人就是再聪明又那里晓得的完呢。别的我也不脏了女人的耳朵,只说一样罢。女人总记得前个儿史大女人来还同女人提及她婶娘总带着她各处应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