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的,终究在花朝节的午后赶到了扬州,虽已误了点时候,但贾琏还是找了家堆栈,洗去了一起风尘,重整了衣袍,装出了一付缓缓而来的模样,叩开了林府的大门。
“这承平乱世的,去得又是江南繁华之地,那里有那很多的歹人。……我们在这儿焦急,指不定这帮主子在哪偷奸耍滑,高乐着呢……就是真被劫了,我们山高水远的,那里寻去?还好你林姑爷就在扬州,少不得,我这老婆子厚着脸皮,去封手札,费事下他吧。……哎,这一拢子,又是去接黛玉,又是去寻人的,倒是要找个镇得住的去才是,我瞧着,就琏儿亲身去趟吧,他也该去给他姑姑灵前补支香去。……我薄命的敏儿啊,如何就这么忍心肠去了呢,让我这个白发人,送她这个黑发人……这周瑞也是个使老了的人了,怎会彼苍白日的,说不见就不见了呢,自个儿都顾不过自个儿来的人,你如何就指着他去接我的黛玉呢,……这还是没接着就出得事儿,这如果接着了才出得事儿,让我这个老婆子如何去地下见我的敏儿啊……如许没眼力劲儿的主子,还找他做甚么……就找着了,也该打死……”
“噢……”贾琏这声噢直转了几个调子,听得周瑞将刚鼓起来的气,又给松了。张口要否定吧,也不知要说甚么。那两个小厮行完礼,驾轻就熟地站到周瑞身后,贾琏又看了一眼,方持续前行。
贾琏行中无事,本又是个聪明人,闲来一揣摩,大抵也猜出,这周瑞,怕是获咎了林府,方才出得这般事情,再往深里一想,他就更是催着船家快行。这一头是他的二婶兼姑母,一头是老祖母,这事出的,他哪头儿都获咎不起,如果不能在那位姑表mm林黛玉的生辰之日到达林府,可就不好挽回了。
贾琏这番骂得周瑞虽狠,倒也怕林姑父立时就要办他,是以也点出周瑞是贾府的主子,多少有回护的意义在内里。林老爷只含笑在一旁老神哉哉地听了,直到贾琏做结案呈词了,方渐渐悠悠地打了下官腔。他瞧着这周管家短短半月就已被喂得这般胖,想必这前面的日子,自有苦头吃了,他也就乐得做个大要情面。……报仇这类事,就要趁早,要不然,看,这会子,主子就来了。
周瑞见着这两人,脸白了一白,闻声贾琏问话,鼓起气来对二人道:“猖獗,还不见过我家琏二爷。”那两人听了,忙规端方矩地给贾琏行了礼,口中连说失礼,又道:“小子们是老爷专门派来伏侍周爷的……”
“此人,我倒是见着一个,只是……来人,请贾府来的周管事出来。”
周瑞见着贾琏,已知事情有变,又闻声贾琏如此这般一问,他也是人精普通的人物,立时跪下身去:“老奴该死,老奴建功心切,谎报了动静,想着先接了林女人,来往路上迎着二爷,也就省了二爷再多跑一趟……”
因说是岳母给的,林老爷也不好辞,只得双手拿过,回身交于随身的小厮,“给女人送出来,让她欢畅欢畅。”小厮接了,低头退了出去。这边上林老爷接了贾琏刚才的话头,“贤侄是来接人的?”
贾琏自接了这趟差事,为着贾母那句“赶几步,倒也还赶得上我那外孙女的生日”,算算日子,真是非常的紧急,说不得,只好轻装简从,重金雇了个老船工,一叶快舟,日夜兼程地下往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