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凤丫头,月钱放过了未曾?”二舅母王氏看似闲闲地提起此话时,黛玉正抿着口茶,听得这句,一时忍俊不住,给呛得咳嗽了起来。惹得贾母关爱不止。鹦哥忙给黛玉抚背,一屋子的人都望将过来,倒将王夫人这话临时打断了。
她自进府来,除外祖母一身素净外,未瞧着这府里的男女为她母亲――她们远亲的小姑、姑妈带了那怕一星半点的孝,母亲离世也才半年不足,可莫说“大功”、“小功”*1了,贾府高低,就没见多少素色。本身不顾人伦,却竟然敢提及她的衣裳来了。她低眸理着衣袖,暗里只把牙咬得生疼了,心中一口闷气憋得她要落下泪来,俄然对这一室的姹紫嫣红分外的讨厌起来。
从大舅院里出来,黛玉也有些乏了,鹦哥伴着她坐在车,瞧着她一脸疲色,不由开口劝道:“女人,你且闭目歇会儿罢,待到了地儿,我再唤女人可好。”黛玉听了,抬眼看了看她,一笑道:“好罢。”因而自闭目养神。这一日下来,黛玉确是累了,另有顿时要面对的,那一场重头戏,叫她怎地能不打起精力来。鹦哥瞧看她跟着车子摇摆,不由往她身边靠了靠,悄悄扶住了她的身子。
黛玉止了咳,按着胸口歇了会儿气,见王夫人扣问,忙回道:“多谢舅母关爱,原是母亲生我时艰巨,胎里带来的一点寒,打小儿会用饭时就吃着药,只是都不顶用。三岁上,来了个癞头和尚……”她停了停,又咳了两声,压下心中想要恶作剧的设法,她可真想说那和尚给了她一块玉,以是本身就好了,嗯嗯,不,她可不要图一时贪玩,给本身惹些是非上身。也不好说甚么不见外姓亲戚的,这会子一大屋子的“外姓人”,说了这个,岂不将人获咎个遍?“说要化我削发,我父母固是不从,又苦求了很久,那和尚无法,说我家久作积善之德,即渡不得有缘人,就保个安然罢,逐给了一丸药,又念了两日经,方去了。爹娘本也存疑,不想我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到现在,身子虽缺点,倒已是无妨了。”好吧,她可不要吃药,非论真假,非论是毒药还是补药,都不要。
想是觉着怀里的人儿已经消了气,贾母笑着看向两个老嬷嬷:“带女人去见见她两位母舅,好生服侍着,只说我说的,可不准再惹女人哭了。”刑氏传闻也要与黛玉同去。贾母想了想,道:“也好,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黛玉自外祖母怀里起来,向各位亲戚福了福,随了刑氏与两位嬷嬷,带着鹦哥出了门。
黛玉自幼平静惯了,被凤姐拉着在一群姐姐、mm、嫂子、侄儿媳妇里这么绕了一圈,非常有些头晕。待到重又在贾母身边坐下时,她情不自禁地悄悄吐了口气。
大舅母刑氏言语不丰,黛玉也乐得躲会儿清净,坐在车中摇摇摆晃地回想着方才堂上的景象。贾琏本年应是二十岁了,四年前结婚,应是十六岁,莫非,当时娶得的,是只得十岁的凤姐?这相差六岁,再过几年倒也无妨,只是放在结婚当时,十岁的凤姐,这个,也太小了罢,难怪凤姐性子张扬不知收敛,或许,与她的春秋有关罢……
丫头们奉上茶来,凤姐为贾母奉了茶,又亲亲热热地端了盏送至黛玉手中,黛玉欠身接了,抬眼向凤姐一笑,倒是本身呆了一下:凤姐的妆容非常的精美与……厚重,且她身材高挑,又是已为人妇的身份,黛玉初见时未曾细细打量,是以先入为主,觉得凤姐定有十□岁,此时两人脸庞相距天涯,黛玉才惊觉,这位琏二嫂子,只怕也就是舞勺之年(十三至十五岁之间),幼年得让黛玉讶然……
一时到了地儿,大娘舅略见了一面,也是温言相慰了几句。黛玉用心打量了一二,天井厢廊,娟秀小巧,并一屋子美姬丽妾,确是个和顺乡,繁华处。可惜,无一处,无一人,有为她母亲披白。是以黛玉对她的这位大舅,母亲的长兄,也生不出多少敬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