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还是进了屋。王夫人见她们来,掩了手上的手札,上面脚踏上坐着的几婆子们也各自起家见礼。黛玉只作不知,与三春上前问安。王夫人想是甚为烦躁,草草问了几句,即叮咛探春带姐妹们往李纨处顽去。
三春带着黛玉刚出了屋,就在门槛上遇着了周瑞家的。周瑞家的见着女人们出来,忙笑嘻嘻地上前问安,只是待瞧见黛玉时,神采一僵,她刚自家里来,她男人这番下去庄子,阖府的主子都晓得是办砸了差,罚下去的,这般没皮没脸的事,臊得她一家子都不美意义出门。她也是个好强的,且又比不得她家男人能够一走了之,好歹也要强打起精力,往太太跟前逛逛,装点下门面,堵堵那起子踩低捧高的小人的嘴。谁知猛不丁地瞅见了黛玉,那眼里的火,是掩也掩不住,生生想要在黛玉脸上烧出个洞来。
丫头们见主子们出来,即散了“八卦”场,上来服侍各自的主子。“说甚么呢,这般热烈?”惜春问道。司棋抢着就要说话,就见廊下坐着的阿谁俏丫头吃紧地比了个“噤声”,细声嚷道:“姑奶奶们,且离了这里,你们要说多少话不得,就急成如许了。”“主子们有烦心的事,你们没说想着体例排忧浇愁,倒是在这里花嘴调舌的……还不快走。”探春也在旁轻斥道,说罢就领着侍书往前行去。司棋低头撇了撇嘴,只得随了迎春。
紫鹃在前带路,春柳并几个小丫头跟着黛玉,也悄声地自王夫人窗下过,模糊闻得屋浑家声絮絮,岌岌刚过窗,黛玉耳聪,忽听王夫人一声嗤笑,道:“……再好,也不过是个绝户的命……”黛玉不由怔住,不信赖般地转头望了望窗子,正瞧见春柳也惨白了一张脸,因而心下更明白本身并未曾听错。待要发作,却又未曾听得指名道姓,又是如许的景象下听到的,到底作不得准;待要说当没闻声,那句话又似刀子般扎在心上,只痛得她喘不上气来……进也不是,退也不甘,一时倒把黛玉气僵在那边,动坦不得。终是春柳年事略大,沉得住气些,提步上来,半求着地往前面示了表示,刚好紫鹃见黛玉止步不前,也留步回身来看,黛玉知此时不是发作的机会,说不得咬碎了一口贝牙,强自抖擞地跟着三春而去。
如此一来,前行的三人均是冷静无语,倒是落在前面的惜春与润妍几个小丫头的玩耍声此起彼伏。黛玉偷眼看时,本来是惜春还在与润妍翻动手绳,想是自屋子里翻到这会子还没翻成活结,以是一群小丫头都兴趣极高地围观着。惜春先时还能对着翻花腔,翻出几个重样的就不干了,又鼓捣了几个小丫头上去试了几次,总被润妍变着体例给翻得更庞大了,到现在就只剩了润妍在做“小我秀”了。惜春也不避讳,润妍翻个花儿,她就接畴昔,让润妍就着她的手接着翻下一个。这原是润妍非常特长的绝活,现在得了这个揭示的机遇,只把她对劲的,哪肯停手,一个个花色翻下去,惹得惜春并一众小丫头笑叹声不断。
三春在黛玉房中陪了她一阵子,这会子也较昨晚熟悉很多。迎春虽虚长两岁,但性子安好,少言寡语,黛玉见她这般,又想想她昨晚所谈,均是些客气礼节之语,随时就份之谈,即知她大略夙来如此,遂不强求。惜春尚幼,静不下来,在房里坐不得好久,就偷偷与小丫头们顽作一处。黛玉本来心中甚爱探东风骨,故意交友,可惜探春虽不远着她,却也不特别亲厚与她,言谈甚是风雅得体,但神态里自带了三分疏离。黛玉不明就里,只是她如许的品德脾气,本是万人手上捧过来的,这世又久不为保存作寒暄应酬之态,人家如果热忱相待,她倒也能借梯上坡,作一番亲热之态,何如赶上此等情境,她千万做不出礼下之姿来,是以略说了两句,也就面上淡淡的搁开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