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初想通这番事理时,非常佩服想出这个别例的人来。只是这般虚中有实、实中隐虚,狐假虎威、金蝉脱壳的上佳主张,定不是薛家阿谁白痴能想出来的,只不知是胸有乾坤的薛宝钗,还是久经风雨的薛阿姨,但不管为二者中的哪一人,以如此心机,到得贾府,二舅母王氏得其互助,黛玉日子想不更难过都不成能。怪道连这于此道非常粗神经的宝玉都能有所知觉。这王家屋里,还真没一个省油的灯呢。

这前两处疑点,待黛玉想了然时,顿觉曹公所用那一句“在路不记其日”用得实在是妙不成言。这薛家在路之途,本就不该以光阴计,乃是命案体味之时,就是薛家到京探亲之日也。

既然拿话唬住了应天府知府,薛家自是要立时办理了行装,离境而去的,这一出应天府地界,只要寻不着薛蟠,就没法审案,自也没法科罪。纵是知府幡然觉悟,已是为是晚矣。只是这薛家也怕那知府真要拿人,为免着了陈迹,被人拿着,京中的王家贾家自是不敢去的,只得在外“玩耍”至结案以后,方才敢在都城现了行迹,投到贾府门前。――由此可知,薛家势弱,胆怯至此也。

薛家进京一节,世所疑问的一点乃是这薛家自抢了香菱打死人后,就以送妹待选为由离了应天府。直至贾雨村结了杀人案,薛家才在贾府露了面,这前前后后,起码是一年不足。而黛玉以本身进京的行历而言,这好久的时候,额,走上几个来回都够了。莫非他们就不怕误了宝钗待选的日子,还是说,这待选只是个借口?

再说这薛家投往贾府之因。细细想来,也决非为着明面上曹公所说的启事。这大户人家的亲情,从根上论起来,只怕还脱不了个“利”字。而薛家带来的,除了一个极有望攀高枝的女儿外,另有一个犯太重罪的儿子,这机遇与祸害的题目,乃是一柄双刃剑。王、贾两家,各有算计。

只是这曹公笔法实在不凡,他虽事事不漏地都写了,却件件都用别样文章花团锦簇地粉饰了,虚中有实,以实就虚。倘若曹公真是宝玉的原身,如此行文倒也说得通:毕竟是本身的岳家,较之祖母与母亲的不是,曹公此处已算是写得极多的了,都说掺实在话的谎话才气骗到人,曹公善为此道久矣。哎……只苦了黛玉这般以书为史的薄命人啊……

三则,贾府与薛府,两家只能算作连襟。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嫁出去的姐妹也是各归夫家的,再如何姐妹情深,要叙亲情的,也只说住个三蒲月的,断没有这般一住经年的,到底是外姓人家呀。按理那位升任九省统制的王子腾王大人才应是薛家该投奔的端庄娘家人。就算薛家进京时王子腾“奉旨查边”,但家里夫人也是在的,且厥后王子腾回京了,这薛家还是住在贾府,没有挪动的意义,实乃奇特。――此也是黛玉最体贴的题目。

王子腾当时恰是官运亨通之际,不乏借力之处,并非少不得这么一个“有能够”的机遇。反是薛宝钗若真的选上了,需向他这位娘舅借力之处多矣,是故王家行事谨慎,不求锦上添花,但求白璧无瑕,并未着意招揽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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