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故意问一问齐嫂子,却发觉齐嫂子也吞吞吐吐地望着她,似有话说。黛玉只道她是另有父亲的动静要奉告自个儿,却碍着人多不好明言,遂打发了世人欲听此中究竟。谁知齐嫂子却喏喏地问道:“女人但是早早晓得老爷当有此难?现下却该如何?”
宝玉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目睹房门边两个小丫头在悄悄往里望,他摆布下不了台,只得一迭脚嘟嚷道:“这是个甚么端方。”说着也跟着撵了出去。
黛玉一面就着抬手取绢子的工夫打王夫人手里抽回了自个儿的手,一面略叹了口气道:“哎~二舅母如果避着老太太说这话呢,我也就厚着脸皮受了,可老太太直到方才还在念叨我吃得少了……现在劈面锣劈面鼓的,我倒是不大美意义当这个夸了。”
黛玉知宝玉这会子沉着下来,晓得此事干系他的母亲王氏,他对着自个儿一时也不知该说甚么,正所谓子不言父过,却也是人之常情,只黛玉不知为何忍不住抿唇嘲笑了两声。
……
偏是作为首恶的黛玉被宝玉拉停止走不脱,她本就是个心机细致的,本日本就受了大刺激,加上王氏又不断地应战她的底线,这会子宝玉又在她身边发癫……她再也忍不住地发作了:“有甚么不敢的,我原是个好欺负的,不过父亲今个儿才受了回参,皇上还没发话呢,就有那等小丫头敢到处嚷嚷着要卖了我的丫头、分了我的产业。不定明个儿就有哪等主子敢背着老太太把我也给发卖了的,有甚希奇……”黛玉说得悲伤,愈发哭得大声起来“……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爹爹去……”。
在这哭声里老太太的脸越来越沉,凤姐的脸越来越白,王夫人的脸越来越黄――粉掉得太多了……
王夫人却和和蔼气地拉了她的手,细细将这两日的衣食等等问了好一会儿,黛玉不解其意,俱都客客气气回了“还好”、“尚可”等语。王夫人问了好一会子,方拍了拍黛玉的手,颇感欣喜隧道:“这就好,这就好,我原还怕你为着你父亲茶饭不思得伤了身子。现在瞧着神采倒还不错,公然是个费心的……”
两人又静了下来。
凤姐凑趣道:“哟,这可不定是我的功绩。昨个儿我还听宝兄弟说甚么‘近朱者赤’来着。这要论起来,和林mm最靠近的,自是老太太您了……”
过了会子,紫鹃打外头出去道:“玻璃才过来讲老太太今个儿乏了,屋里不摆饭了,让女人自个儿吃呢。”又问宝玉道:“二爷可要在我们这儿一块用饭?”
黛玉昂首乜了他眼他那对红眼泡,撇撇嘴:“你也不是一样。”
刑夫人是续弦,家里端庄大事都是要瞧着她家老爷神采办的,她并不能作得主,是以尽管虚劝了两句“林姑老爷吉人自有天相,断不会有事的……万事另有你两位娘舅,你尽管放心肠在老太太这儿住着就是……”黛玉且非论信不信,倒也勉强应了。
是以说,凤姐姐偶然中打了她姑妈屋里一个得力的媳妇的侄女的板子,并将之撵出了二门。
凤姐只道黛玉今个儿得着了她父亲的坏动静,表情欠佳,是以借机发作了一回。只是女人家原是要娇养的,何况她们平日本就极好,卖小我情给林mm,老太太晓得了也欢畅不是。
晴雯一撇嘴,“合着我先时劝了那好久,二爷竟是全没闻声……好不好的,没得功绩也有苦劳,何必又拿我做筏子,有气自寻气你的人去。”说着倒是一挑帘走了。
黛玉这边哭声一起,宝玉不知为何也悲从中来,也不吼怒了,也不跳脚了,只跟着也哭将起来。两人身周本围着相劝的五六个丫头、婆子的,何如猛地听得黛玉这般一嚷,俱都呆呆地停了行动,是以一时满室里只听得他俩人此起彼伏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