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证明湘云不是属螃蟹,而是属乌龟的――她不是在装横,而是缩着头能躲一时是一时。幸亏事光临头,她还是能硬着头皮认的。是以晚间出了贾母的屋子她也没借端攀扯着宝玉持续闲谈,老诚恳实地跟着黛玉回了屋,在丫头们的奉侍下换衣净面,直待安卧在了帐中,湘云方心虚地悄声唤道:“林姐姐……”

帐里黑,湘云瞧不见黛玉的神采,只听她轻笑了一声,道:“你做甚么了我要活力?”

这无声的别扭在饭后落在黛玉眼里特别较着:湘云同宝玉说话,同贾母说话,只分歧她说话。黛玉也不恼,也与宝玉、贾母时不时说上两句,问一问东府里的环境,探听下惜春的近况――她作为东府里的女人,这几日均在那边府里呆着,并未曾返来。这般两下里一凑,宝玉与贾母没瞧出来她俩之间有甚么不当,倒是黛玉偶然看着湘云想笑:她俩现在不止住一间屋子还在一张床上睡,史大女人,你筹算今个儿早晨如何过呢?

黛玉好轻易缓过劲来,瞧见湘云还在丫头堆里蹦达,学着昔日宝玉的口气,在那边“姐姐mm”地一通调笑,只闹得一院子的莺歌燕舞的。她想了想,冲湘云招招手,将她唤到跟前悄声问道:“你穿了宝玉的袍子,那宝玉穿得甚么?”

黛玉笑道:“已是大好了,多劳你操心。”见王夫人正望着这边,脚下一顿,又抬脸向宝玉悄声笑道:“这几日在那边府里,可曾被那些和尚羽士熏着?”说时高低打量了下宝玉,见他已去了冠带,穿了身银灰弹墨的小袄,散着白绫裤腿,趿着双缎面软鞋,全一付家常安闲打扮。

黛玉靠着月梅站了会儿,方轻咳了声道:“老太太起了罢,我们先去瞧瞧。”月梅扶着黛玉往贾母房里去,心下暗道:都说那两个是调皮的,那里晓得我们女人才不是省油的灯……

月梅上来扶了黛玉,却向立在一旁笑得不可的翠缕笑啐道:“还笑呢,就由着你家女人混闹。”

被湘云这一闹腾,黛玉也了无睡意了,在床上翻了两回身后,也款款地清算着起了身。按例在院子里走动了半晌,觉着身子尚可,就欲往内书房里去坐坐。未行几步,就闻声宝玉房门一声响。侧目看时,却见门帘挑处,快步跑出一人来,一身公子袍服,头带亮银冠缨。只是廊下暗影重,一时未曾瞧清容颜。因瞧着去处不似宝玉,黛玉不由就住脚蹙了眉:她最讨厌宝玉带秦钟回屋同住了……并且,宝玉屋里竟然嘻嘻哈哈地跟出来几个丫头,不成体统!

可惜想见的人尚未比及,那不想见的倒是先来了。黛玉立在一旁听着王夫人一行前来存候,又瞧了瞧她身后:除了二春外,竟然另有宝钗――黛玉因迩来抱恙,倒未曾这般早过来给老太太存候,是以也晓得王氏这存候的端方是从何时开端的,想来也应是秦氏丧礼这些日子的事儿,只是,瞧这架式,是要带宝钗过府去么?虽说能够见些平常不大见得着的亲朋,但东府里到底是在办白事,以这个借口带人了解……倒是不大好罢。

一时说完了闲事,贾母怜世人在东府守了一日,也不留她们侍侯,俱都让她们早早回屋安息,宝钗只得也随她阿姨去了。是以待得晚餐齐备时,桌上只贾母带着宝玉、黛玉并湘云祖孙四人,虽说仍如常普通的“食不言”,却总觉着有些别样的沉闷在内里。

刑夫人还是说了两句黛玉又瘦了,当再细心调度的话。王夫人也只点了点头。自她那回说哭了黛玉后,再见着黛玉,虽谈不上是一言不发,也几可说是惜字如金了――总之是极无法的模样。可惜她媚眼做给了瞎子看,这等谨慎思婆婆贾母是看不入眼的,儿子宝玉是底子看不懂,只庶女探春跟在她身后愈发沉默,却到底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也做不得甚么。对了,实在黛玉也看懂了的,是以这阵子在她面前待宝玉倒是随和了很多――你不是喜好装哑巴么,恰好让你再多吃点黄莲,平白让王氏又添了多少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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