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奶娘冲润妍扁扁嘴,大声叹道:“我们女人脾气弱,平素里不大说话,我不帮着支应着,这一屋子丫头还不翻了天去?你瞧瞧,屋里现在可有小我影子不?”
迎春本站在那边不出声地任她奶娘闹,见闹到如此境地,脸上也有些难堪,等了半晌,终是出声道:“奶娘你也消停些罢,那屋子都未修好,你安知你就会亏损?你也说我是个没用的,我这房里里里外外都是你支撑着的,我瞧着到了内里你也是必不会亏损的。你奶大了我,我也敬着你,只把这屋子里有的尽供着你就是,只是若要我再去求别的,我也是不能了。”说罢竟拉着黛玉绕着她奶娘躲出门去。
迎春低声道:“多谢林mm……只是……我正绣花呢。”说着转头去瞧妆台旁放的绣架。
两府格式类似,后花圃虽风景不尽不异,但下人们群居之处却均在后院东面一带。现在宁国府那边也还罢了,虽为着建院子占了些地儿,到底所用未几,不过是将后花圃中会芳园一带的旧景拆了便可,荣国府这边却要费事很多――东边儿统统的下人们都要搬场。
迎春现在更加温馨了,人不来唤毫不动,话不指名再不回。惹得一日贾母见她来存候时都叹着说了句“女人家年青轻的,也该多几分活泼,高欢畅兴地才好……你整日里这般怯生生的模样,没得叫人瞧着添堵。”王夫人见她低头含胸,应个是的声儿都快没了,心下顾恤,忙得救道:“我倒喜好她这温馨性子,昨儿我还同三丫头说要她多学学二女人,别总一天伶牙俐齿的到处要强。”贾母瞧她一眼,不再搭话。
那王奶娘也是个狠的,干脆往地上一坐,拦在了门口,拍着腿更是哭得努力,“……我的命如何就这么苦啊,自家的女人是个没脾气立不起来的,府里府里说不上话,我在这府里辛辛苦苦十几年,现在倒要落得片遮头的瓦都没有了,女人不说半点主不给我做,倒纵着别人欺负我……这日子另有甚么过事儿,我这里里外内里子里子都丢光了,我还活着做甚么,干脆一根绳索勒死我作数,倒不必再受这零罪活刮的,还落个平静……”――恰是做出一副歪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阵仗来。
跟着黛玉来的婆子见她如此,还想劝她两句,倒叫她一把拉住,哭着喊着要去见老太太太太说理,求主子们给作主。黛玉真真是头一会有下人如此粗鄙地逼到面上,也是立在那边气得神采煞白。
“好哇,这就是嫌我占了你们的地了?呸!你这个忘了本的小娼妇,也不瞧瞧你是个甚么东西,当初要不是我汲引你,你还不晓得在后院哪儿角落里扫地帮厨呢,现在倒敢挑拨着女人嫌我?……”那婆子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赤急白眼地就指着司棋骂开了。
那婆子本就气不顺,听得司棋拿话驳她,更是火上添油,也不管黛玉等人在此,就开端拍着腿儿哭嚎起来,“我一身的精血变的奶将女人奶得这么大,现在在这屋里反倒连个站脚的地儿都没了。不过是教唆两个小丫头,倒被个小娼妇欺到头上来了。”
她奶娘夫家姓王*2,叫王奶娘的也一脸官司地施礼:“太太今儿不在,林女人怎地有空过来。”
看官们都晓得贾府这探亲院子是在宁、荣两府中辟出,便是改建,那旧址上自是原有修建,是以这建院子是先拆后建。
那日王夫人带着宝玉、探春兄妹往他舅家王子腾家赴宴去了。黛玉无人牵绊,静极思动,一时起了兴趣,带了丫头婆子来寻二春。却见迎春房前连个守门的小丫头也无,她侧头瞧了润妍一眼,润妍会心,冲迎春屋里唤叫:“二女人,我们女人过来瞧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