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之上,坐着的三旬不到儒雅男人,恰是永襄侯陈秋年。
“桃夭?你不是抱病了吗?”
“父亲!”
“孽女,昨日的事情本侯已晓得,侯府容不下失了明净的女子,这三尺白绫和这壶毒酒,你任选一样,以全明净!”
痛的是那颗柔嫩的心,酸涩的是喉咙,眼中有热意上涌,刹时就固结成了云雨,颗颗滴落在地,碾碎同尘。
现在父亲俄然召见,意欲赐死于她,现在桃夭也在此处,莫非说此事与桃夭有关?
“大蜜斯,奴婢也不知情,您还是快走吧,莫让侯爷等急了。”
此时皱眉瞋目,眼色深沉若水,阴沉的盯着堂中人,一股压力直逼人胸口,不能不惧。
“大蜜斯,是奴婢对不起您,奴婢也想为大蜜斯保守奥妙的,可没想侯爷这么快就获得了动静,审判了奴婢,奴婢是逼不得已才说的。”
“如何,你不肯选,那为父便替你选!”
一声痛斥,仿佛惊雷,震得堂中的少女打了个寒噤。
“本日是娘亲的忌辰,莫非父亲是要陪晚儿一起去寺庙拜祭娘亲?必定是,父亲已经好久未去看望娘亲了。”
“拿着这些,自我告终去,为父倒是能称你一声忠贞,在祖宗牌位前也好能有颜面替你说句好话,入了祖陵!”
“孽女,到现在还敢嘴硬,好好好,为父就与你说个明白。”
“父亲缘何起火?但是晚儿做错何事?”
“晚儿见过父亲!”
她晓得父亲身幼不喜她,不疼她,现在仅凭丫环一面之词,竟然让她选一杯毒酒,三尺白绫以全明净之身。
“孽女,还不跪下!”
贴身大丫环青杏催促说着,圆润的杏眸中闪过一丝怜悯。
“孽女,现在有你丫环作证,你还不承认吗?昨日是你娘亲忌辰,你辰时出门,酉时方回,且弄得浑身是血,还盖着男人衣袍,做出此等感冒败俗之事,竟然是我陈秋年的女儿,为父心中甚悔,当初你娘生你时为何不将你灭顶,免得祸害我侯府清誉!”
少女脸上笑意蓦地绽放,提着裙摆轻巧的跑进了来仪厅,却未见得身后丫环顷刻间惶恐的神采。
这一句话仿佛晴空轰隆,将陈霜晚的心海搅动得翻天覆地。
“父亲但是在谈笑?女儿做了何事竟令父亲如此起火,若父亲真让晚儿去死,莫非不让晚儿做个明白鬼吗?”
陈秋年呼吸一滞,眉间横纹又深了几分,眼中夹着三分讨厌六分不满,仅余的一丝也只不过是怜悯。
陈霜晚惊愣,晨起时她想着本日是母亲的忌辰,便欲带桃夭一同前去拜祭母亲,却不想青杏回说,桃夭本日病了,便也作罢。
陈霜晚推开紧闭的六扇柳木镂花门走进厅内,心有惴惴。来仪厅是永襄侯府待人接客的正厅,常日里六扇柳木镂花门尽数敞开,尽显严肃厉穆。
这三尺白绫和这壶毒酒,你任选一样,以全明净!
父亲缘何说昨日的事,还说她失了明净,这究竟是如何回事?莫非是有人诬告与她?
紧闭的房门被翻开,一名少女被仆人卤莽的推攘出去,踉跄倒地,白净手腕上一枚绿意通透的镯子与地砖相撞,收回一声清脆的声响,在沉寂的来仪厅显得格外的刺耳。
“桃夭,你这话是甚么意义?”
陈秋年怒而振袖,因少女的抵赖而生怒。
不对,桃夭是母亲留给她的丫环,自幼照顾她长大,忠心耿耿,如何会谗谄她呢。
少女清癯的身形走进,低敛眉眼,随后盈盈一拜,仿佛弱柳扶风,有不堪一握的衰弱之感。
陈霜晚哑着嗓子,惶恐懵然,无数的话语哽咽在喉咙中,鼻头酸涩,竟吐不出来。
桃夭和父亲言之凿凿,昨日是母亲的忌辰,可为何她记得是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