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潜早晨走时想说话,萧澜晓得他应当是想再见见延湄,但延湄回内殿后便一向没出来,萧澜也就没让。
即便晓得了陆潜才是本身的生身父亲,延湄内心头也升腾不出甚么豪情,只稍稍有一丁点儿别扭。
洗漱歇下,萧澜一时睡不着,手指头蹭延湄的脸,问:“困了?”
陆文正看他神采有异,往旁侧探了探身子:“叔父怎的了?”
陆文正点头,他是陆家长辈里最得陆潜宽待的了,知他应是内心有事,便也不问,帮着将他双腿抬到榻上,陆潜闭上眼,淡淡道:“本日太晚,明儿请族中叔伯到我府里来。”
他也只是记起来这般一说,不想陆潜一时拔高了声儿:“你怎不早与我说?!”
陆文正躬身回声,萧澜望了眼外头,“成了,时候不早,且先归去罢。”
陆潜走时已近二更,延湄酉时在内殿用了晚膳,萧澜则一向没进东西,只是时候已晚,不宜多用,延湄让膳房做了三鲜烩疙瘩,陪着萧澜吃了一小碗,等回到赤乌殿时,已是二更末。
陆潜眼神微亮,唇边带了笑意:“是,她天禀极高。”
时候已经不早,玉轮升至半空,清辉铺洒在武英殿前的广场上,将整座宫城罩上了别样的喧闹。
延湄按常日的风俗已经睡下,今儿脑袋埋在他怀里不出声,萧澜任她闷了一会儿,说:“你讨厌陆家二老爷么?”
延湄不说话,算是默许了――她对陆潜的确说不上讨厌,毕竟陆潜脾气暖和,之前在不知延湄出身时,对她也多有美意,两人爱好附近,乃至有些微莫可名状的默契。
“嗯”,萧澜把她搂紧些,低声道:“你是傅家的,现在更是我的,这任谁也改不了。”
萧澜揉揉她的脑袋,小声道:“刺客的事现在查到的是虞家老太太,但母亲当日求人,求的是司马夫人,她……”
“是”,陆文正回话:“这中间有两件事是王爷查了卷宗说与微臣,叫微臣清算后当即呈给皇上过目。”
她打断道:“澜哥哥,我要见她。”
“册后大典与元月月朔的宫宴上都是见过的”,陆文正道:“叔父怎问起这个?”
提起虞家,延湄眼中便暴露显而易见的怒意来,她偏了偏头,磨出一个字:“呸。”
“你不是早就身在朝中?”陆潜没睁眼,隔了会儿,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但是延湄半点儿也没有。
她对虞氏只要怒和恨,“亲缘”两个字在她的眼里,若与傅家比,底子不值一提。
半晌,萧澜看完了折子,点头道:“你写的这几处,宁王可知悉了?”
“叔父?”陆文正有些惊奇。
陆文正一警,正色道:“是,侄儿服膺叔父的话。”
“那……虞家呢?”萧澜道:“或者说大司马夫人虞氏,你上回见了她的。”
殿中没有单设蒲席,并非是前两回清议论政的模样,陆文正呈上折子,悄悄看了陆潜一眼,陆潜却半低着头,不知在想甚么。他又觑向萧澜,皇上正垂眸看他的折子,脸上瞧不出喜怒,陆文正只得收回目光,悄悄候着。
但也仅限于此――并不讨厌的陌生人。
陆文正叩安,侧身看向本身的叔父,陆潜两手按着轮椅,迟缓地单腿站了起来,扶住拐杖,躬身行了个礼,看着萧澜,仿佛还想说甚么,可过了半天又没说出来。
陆文正不知他怎想起问这个,但头回谒见时他也在,晓得皇后亦爱奇巧之物,倒是与陆潜同好,因等上了陆家马车,笑道:”侄儿当初在濮阳任太守时,就曾听濮阳军中鼓吹过皇后娘娘大才,似是赶上匈奴攻城,皇后娘娘的□□立了大功。”
夜风另有些凉,陆文正推着陆潜往宫外走,见他一起上都没有说话,便低声道:“皇上但是与叔父谈及了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