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樱草正在一旁坐着,就听贾兰一声呼喊,忙起来相看。只见贾兰伸手捂了脖子,迷含混糊睁了眼睛,樱草忙扶住他,又让青葙倒定魂茶来,又问贾兰:“哥儿,但是魇着了?”贾兰用力眨眨眼,接过青葙倒来的桂圆竹心茶喝了,方嘟囔道:“谁拿东西扔我呢,我怕接不住,好大一家伙。”樱草紧着给他摩挲后背,青葙接了茶杯猎奇问道:“是个甚么东西?”樱草瞪她一眼,贾兰想了想道:“仿佛是根极大的腊肠。”樱草与青葙都笑出声来。贾兰这回醒了,也没了睡意,干脆换了衣裳去书房看书取乐。
这日凤姐又问各处到了春秋的丫头人数,王夫人便道:“如何我恍忽听着那媚人非常不好?宝玉几次抱怨,只说不如袭人。”凤姐听了笑道:“媚人这回就该放出去的,她本是最开端服侍宝玉的大丫头,之前得了太太的话,已将近身奉侍的活儿都交代给了袭人。只是他如本年纪大了,竟有几分白叟做派,宝玉要捣胭脂配水粉的她就要拦在头里,这就获咎了我们宝二爷。幸亏这几日她爹娘就要来领人,我们宝二爷倒也烦不了几天的。”王夫人听了这话,缓了神采道:“她倒是个知事美意的,却偏跟了我这孽障,反把她美意当歹意。既如此,她去时赏她几两银子罢。”凤姐忙承诺了。晚间媚人娘舅给她爹娘传出这话去,让过两日就去叩首领人,百口听了都欢乐不由,更戴德凤姐。
世人吃晚餐,席上都在说这一下午的奇景,乌云笼着彩霞,天涯闪着金光,凡此各种,老是分歧平常。大家都将自家的事往上附会,或云家中病人恶疾将愈之兆,或云风调雨顺之意,或云朱紫降世,或谓神仙返天,各种不一。贾府天然也悄悄希冀是应了贾府大贵之象。李纨灵觉稍动,见到处风清月朗,内心松了好大一口气。想着方才所感之恶斗,到底与书上读来分歧,所幸自来活得谨慎,若真碰到如许仇家,还真不晓得能不能对付得来。不如做个凡人,所遇也不过风狂雨骤寒来暑往,便是有个把刻薄婆婆恶姑子,起码还能躲得起。九天真人若知此,不知是否苦笑。井中人得个六合也只想着如安在这井中过得舒坦罢了,人总亡于自限,握着满界六合珍宝竟怕起这等细妖小怪来,惧意生自自心,哪管究竟吵嘴呢。
且说那乌寒水虺,命如残烛,它心机难测,又惧出入府庭遇着那祠堂威光,想着只怕方才西府里的灵动还藏有一线朝气,便是不能,也要拖了那人垫背,以解此恨。他也不想若不是本身心生贪念,如何能刚巧碰上如许局面。只一心恨那引他到此之人。也是无巧不成书,贾兰这些光阴将那养心护神丹当糖豆吃着,又加上日前炼体冲破而不自知,渐于睡梦中可灵魂离体四下流逛。这日警幻斗水蛔时他正安眠,那水蛔落败遁逃时,恰逢他生魂出窍,正在屋顶玩耍。若换做旁人,如许生魂离体几次,恐怕早成了狐鬼妖魔的大补点心了,只是他身上戴着的几样东西,有几样可护神魂,加上他炼体有成,神魂也大受其益,没那么好对于,倒落了个安然。这回倒是可巧了,恰好撞上来西府寻仇的濒死水蛔,那贾兰天生赤子,又练了极魄泡了魑魅庄的汤浴吃了不晓很多少灵界修界的神丹灵药奇珍奇果,已是玉魄之能而不自知。他顶头瞥见那水蛔拖云而来,不知凶恶,看得愣神。那乌寒水虺忽在此人间繁华处见得一修道有成的玉魄真人,也是一愣,又见他身上宝光莹莹,心知本来引得本身来府的恐怕机遇在此。一时又恨又惊,正不知若那边,那贾兰却伸手指了他,开口道:“哇!乌龙!”此国中人原为上古龙裔,出口成咒,只是万年来早已灵昧渐失,少有几个还识得本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真正身份。这贾兰现在修得玉魄,又是赤子之身,指了它道是“龙”,恰是霞光万道破云来,送得真龙返碧霄。天涯隐现一道金光,那乌寒水虺哈哈大笑,堕泪痛笑道:“想不到我乌某,还能有如此造化!”如果这战之前,得此一句助咒或者便可真身破界,当时天然是祥云彩霞,仙乐花香……可眼下却只剩一缕朝气,那里还披得动这身皮郛,何如,何如!息了贪婪,虽是残魂破界,到了那头也要花一番工夫才气修个身子出来,到底免了在此处重入循环的了局,也是大喜。百感交集合,生魂渐离了那身壳,欲往那金光处去,却又转头对贾兰道:“小真人,得你一言,竟成我破界之功!我已在这临界盘桓千年不得究竟,本来竟是差这一句!某无觉得报,这龙衣身壳乃此界中之物,已于我无用,不如就赠与小友,结个人缘!”说了将那身子往贾兰生魂处一掷,本身朝那道金光里扑去,天涯模糊传来大笑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