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要待开口,又被她拦下,李纨道:“我晓得,你要说妫柳不在的事。我只说,本来妫柳在的时候,莫非那竹子是她替你看的,不是映在你本身眼里的?餐饭汤粥是她替你喝的?便是她在这里时,也不是不时候刻紧跟着的,――你独个儿在屋里安坐看书,她在与不在,又干甚么事了?!如何她一不在,你就喝茶也不得味,用饭也不适口,一样的景儿一样的屋子都变得没意义了?”
李纨便又缓缓道:“如此,打个比方,那竹子若比作一幅画儿,在这竹子到我们真正‘看到’的竹子中间,还隔了一层膜。这层膜的光彩薄厚还不是一成稳定的。是以,明显是一样的竹子,本日你看着感觉‘鲜翠敬爱’,明日你或者就熟视无睹了。推而广之,何止竹子,四周一桌一椅一茶一饭,乃至身边之人,你‘看到’的都已经是覆膜以后的模样了。
李纨听了浅笑点头,邢岫烟所言者也是她此前在珠界中入定时所得,只没有她这般能调度清楚地诉诸于口。现在听了,两相印证,那体察到的滋味更清楚了些。
袭大家虽返来了,行事也更加稳妥持重,只无事时便好坐着发楞,又或坐着坐着就滴下泪来。宝玉怜她丧母心伤,只更加和顺以待。偏碧痕同麝月两小我越加明里暗里地不对于起来,袭人又没心机管,宝玉也被闹得内心不得安生。
宝玉仓促返来,公然见袭人已返来了,便笑着上前拉了手说话。又见袭人清减了好些,眼睛也有些红丝,更加心疼她。从速叮咛人去小厨房要几样滋补的羹汤来。
黛玉叹道:“不错,确是如此。那‘念光’便是‘自限’。只它几近与我贴体同生,若非体悟,难以发觉地点。我们常日里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只这个‘亲’字就认了‘真’。却未防这个‘亲’才是天生的一处‘假’呢。”
世人都看着她,黛玉一脸猜疑看她半日,噗嗤笑出声来道:“大嫂子你是学医了还是学卜筮了?是要给我瞧病呢,还是要给我看风水?”
说完了,深吸口气,幽幽叹道:“我想着,所谓求‘真’,该抢先把这层‘膜’炼没了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