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从榻上站起家来,道:“一坛没有?这酒都是按年进的,每年所进,三成的量当年留用,余下的都存着,这么累年而来的。如何会一坛都没有?这二十年陈的,少说也还得有五六十坛啊!”
凤姐听了希奇,道:“又没到采买的时节,也没有分外的大宴,没事我看他做甚么。”
凤姐见他神采有异,奇道:“这一个酒窖,能如何了?难不成另有人盗窃?”
贾政听了,也觉有理。王夫人便接着道:“先时她与我来信说,想归拢了买卖到京里来,一来各处店铺,她一个妇道人家出不得面,蟠儿还小也不顶事,竟不如干脆收了放心;二来京里有姑丈娘舅在,也能管束蟠儿一二。她道是我那哥哥虽也当着官,倒是个粗人,比不得老爷深谙诗书礼节的,道盼着老爷能得空管束蟠儿两句,也算是拉他们孤儿寡母一把了。”
那修界的故事与凡界的大不不异,看到或听到意气风发处,便不得不浮上一明白。玉碗银碟,精蔬细馔,手持神酿,箸指灵烹,大有“其间乐,不思蜀”之态。此时的李纨,又如何能晓得贾府里正为了府藏的几坛玉楼春暗潮澎湃,话又说返来,她便是晓得了,也觉不出那暗潮来。
常嬷嬷笑道:“虽说这话不好听,只是现在看来,这大奶奶不管家竟是件功德。一来她也少烦心,二来我们也少多少事!”
平常贾琏也常有此等言语,凤姐自是一百个不肯听,只是现在多少事情颠末,竟也驳不出甚么话来,只冷静罢了。贾琏见她似有所悟,也不再说多,持续烦恼他的玉楼春去了。
幸亏她还记得问一句素云和碧月:“你们的脂粉能够用?”
贾琏道:“我经常说你,你不爱听。你且等着,总有一日你知我都是对的。这二太太最是见小不见大的,无事时说你是她侄女,自是有几用心疼,真有甚么,且顾不得你。现在你另有甚么看不明白的?只是珠大哥哥早逝,宝玉又小,大mm又没甚么动静;但只一个出息了,便是老太太也辖制不住她,最好甚么都换成银子堆在她小库里才最放心。”
王夫人轻摁着额头道:“老爷那日得了信,气得了不得;现在又忙着宴客的事,只怕也没这心机。”
凤姐道:“如何了?”
贾政听了这话,内心熨帖,便道:“都是一家亲戚,说甚么拉一把的话,舅兄公事繁忙,我倒算个闲人,若来了京里,便尽管在家里住下。一来你们姐妹好话旧,二来我也能把守蟠儿一二。如本年事尚小,只怕还能掰一掰性子。别的且不说,便是先拘在族学里,好好读上几年,读书明理了,天然好说后话。”
凤姐嘲笑道:“旁的酒?只怕这二老爷能请到那位凭的就是这二十年陈的玉楼春呢,外头去寻,这玉楼春倒另有寻处,这二十年陈的,只怕难。再者,如果寻个有些差池的,那人既然深谙酒道,到时候只怕更过不去。”
这说了一通,便说到要取用家里二十年陈的‘玉楼春’,来客中有一名号称‘醉画’的,最是海量,又极风雅的,又说一手丹青直追当年唐寅,现在都中朱紫都好交友与他。此人别无所好,唯好酒。
凤姐内心一动,便没有答话。贾琏自顾自说道:“年前太太说现在女人们都还小,也用不着甚么胭脂水粉的。倒是一年花千把两银钱费工夫做东西给丫环们使,不如就挪作他用,现在香木看着不错,便都挪去种香木了。”
再说逛街之事,次数多了,那苍茫寥落之感便垂垂麻痹了,倒越来越有帝王巡查之势,特别是身后跟着阿土他们五个,更是架式实足。那店铺中有一家专门卖些低阶的傀儡,有的能演一套功法,有的一组能演一幕剧,另有的如男先后代先儿普通专能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