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透明的暖香院,主子们站在院中心,丫头婆子们则各自分分开去。流月透露领着六七个婆子去了又返来,手上都端着一个大木盆,每个盆里都放着一把笤帚,婆子们先是走到院内的几颗树前,拿起笤帚在盆里转了转,朝树上挥去,每棵树上只悄悄挥一下。
丘氏心下焦心,想开口为女儿说句话,却又感觉实在没法开口,只能悄悄焦急,时不时的朝一旁桌上的江微岸看上两眼,江微岸亦是没法。
文江侯咬着牙冷声道,“不是用心的还能吐出来,如果用心的岂不是要将这满屋子的碗都砸了?来人,把她带到后院关起来。”
太夫人瞟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已到年关,府里很多事你都走不开,你还是留在府里筹办过年的事吧。这些年都是你经手的,你还是一旁盯着的好。”
文江侯重视到这边动静,转头瞧过来,立时气的眉毛竖起来,沉声呼道,“江意澜。”竟是连名带姓的喊出来。
文江侯点头,“随你措置,今儿恰好带上她。”
阵阵青烟从假山后传出,地上冥纸仍在燃烧,微红的光照在跪着的女子身上,映出一张惨白悲戚的脸,恰是刚死了娘的月笼,目里点点泪光,射出一道仇恨的光芒,她想起娘曾经对她说的话,‘大家自扫门前雪,莫管别人瓦上霜’,但是娘却死在一个赌字上。
拜过先皇,文江侯便带着江家长幼去了江氏祠堂,亦是一番膜拜,文江侯自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祭奠先祖的话,又指着江家子孙训示一番,不过是些光宗耀祖之类的鞭挞。
丘氏忙站起家,“父亲母亲,意澜不懂端方,错都在媳妇,媳妇愿跟着一起去闲云庵,必然好好的教诲她。”
江意澜微微皱眉,稍带厉色的看一眼红颜,竟然这么晚唤醒她,最后一个到的,只怕又要惹文江侯不悦了。
她牙齿咬的咯咯响,在这深宅大院里,想要自保谈何轻易?我不犯人或许仍有旁人犯上门来,只求自保,便不要亲人了么?现在她独一的亲人已经不在了,她当真要自保了,但是她却不会再像昔日那般了。
寅时一过,江意澜便被唤醒,双眼惺忪,任由红颜月笼洗刷穿衣,清算整齐后,便奔向暖香院,府里一溜儿新挂上的大红灯笼,将全部侯府照的喜气洋洋,不像是要祭奠,倒像是要办丧事了。
喝过腊八粥,正式的早餐才摆上来,草草用过饭后,太夫人便带着江意澜上了马车,直奔闲云庵。
字字句句似一把锤砸在江家后代的心头,特别是几位小爷,心头涌上一阵荡漾,这金龙是先帝御赐给江家的,这世代的光荣是任何一个家属都没法攀比的,而此时他们心中亦一样有一把火在烧,竭尽尽力保我大桂朝。
江意澜则偷偷抬了头瞧向那条金龙,在敞亮的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那高昂扬着的龙头似是在诉说着一段高傲的汗青,更似在吞吐着皇家严肃,这是一份无上的光荣,亦是一把直指民气的利剑。
“娘,您放心的去吧,女儿必然会好好活着,女儿毫不会让您枉死,娘,愿你在天之灵保佑女儿。”一阵低低哀戚从簌簌冷风里传出,仿似夜游的鬼声,给这黑夜蒙上一层可骇。
天还很黑,红颜挑着个小灯笼走在前头,月笼便谨慎的看着脚下的路扶着江意澜往前走。
太夫人留下丘氏,杨氏倒是焦急的,她巴不得丘氏年前都不要返来,这么一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大半都要交由她了,更何况时至年下,样样儿的都是肥差,哪个奴婢小厮的不上前凑趣着?恰是拉拢人的好时候,可她内心虽急,偏生不能插话,只急的心都要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