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下时,一骑快马送来洛阳圣旨。王琰展读后大喜:“陛下准奏!河西都护府…”话音戛但是止——马隆倚着石碑甜睡,手中犹握半块胡饼,鬓角落满祁连山的雪。
残雪初融的荒漠上,三百架磁石犁划开冻土,铁铧吸出深埋的箭镞、断刀,叮叮铛铛落进藤筐。马隆赤脚踩在泥泞中,扶犁的手掌结满老茧,身后跟着三千鲜卑降兵——这些昔日弓马纯熟的骑士,现在笨拙地握着犁柄,额头沁出汗珠。
距阵百步时,马隆令旗挥落。偏箱车顶板轰然翻开,三千架连弩同时激起,淬毒箭矢化作漫天飞蝗。更诡异的是,鲜卑战马俄然嘶鸣人立——马鞍上的铜饰、骑士的环首刀竟被磁力牵引,纷繁脱手吸附在偏箱车上。阵前顿时人仰马翻,李虎趁机率重甲士杀出,专斩落马敌酋。
十月初,武威营粮车反而增至三百辆。马隆看着络绎来投的羌人部落,对王琰道:“用鲜卑人的粮养羌人的兵,这才是真正的以夷制夷。”帐外,降兵们正跟着汉兵工匠学习操纵连弩,磁石粉在雪地上画出奇特的图案。
“马隆!你我本日既分高低,也决存亡!”秃发树机能掷出弯刀,刀柄铜环竟被磁力牵引,斜斜插进岩壁。马隆反手放弃长槊,拔出环首刀:“如你所愿。”
当夜,武威营悄悄开赴野狐岭。月色下,百辆偏箱车首尾相衔围成圆阵,兵士们将磁石碾碎成粉,混着桐油涂抹在车壁内侧。李虎摸着磁粉嘀咕:“这玩意能挡鲜卑铁骑?”马隆不语,取过他的铁矛往车壁一掷——只听“当啷”一声,矛尖竟被紧紧吸住。
忽有孺子举手:“先生,我爹说鲜卑人是狼,养不熟的!”合座沉寂中,马隆解下佩刀置于案上:“二十年前,我随父戍边,鲜卑邻居冒死救过我的命。”他翻开衣衿,暴露腰间狰狞箭疤:“这一箭,是平叛时汉人叛徒射的。”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马隆以剑击节相和。曲终时,老酋长俄然泪流满面:“树机能幼年时,也曾在此城学《楚辞》……”马隆沉默,解下酒囊递去:“以是他更该死——读过圣贤书还纵兵劫夺,比平常胡酋可爱十倍。”
忽有苦楚胡笳声起,一白发老酋走出人群,竟是秃发树机能的叔父秃发务丸。他捧着一卷羊皮,用汉语嘶声道:“此乃河西十二部舆图,求将军留我族妇孺性命。”羊皮卷上鲜明标注着焉支山盐池、弱水金矿,更有秃发树机能藏匿的西域珍宝库。
“将军,按《晋律》该用牛耕……”凉州别驾捧着竹简欲谏,却被马隆抬手打断:“牛要留着产奶育犊,人比牲口金贵。”说着将一捧混着箭头的黑土撒向人群:“这土里埋着汉人的血、鲜卑的骨,现在长出粟米,便是六合最大的公道!”
日上中天时,幸存的鲜卑人跪满山谷。马隆立于高岩,脚下是秃发树机能的无头尸首。王琰捧着金盘欲接首级,却见将军将头颅抛向降兵:“送回秃发部落,奉告他们——汉军不灭族,但降者需献战马三千。”
六月,洛阳使臣到达金城。御史中丞荀勖展开圣旨:“马隆镇边有功,着即返京受封骠骑将军。”武威营旧部哗然,李虎攥碎酒碗:“朝廷这是要夺将军兵权!”
三月开春,武威营押送降兵返凉州。路过秃发部落时,所见倒是荒凉地步与饿殍。马隆俄然命令全军解甲,三百辆偏箱车拆作耕犁。“战事毕,当使兵戈化耕具。”他亲手扶犁开垦,磁石犁头破土时,竟吸出大量鲜卑人埋藏的铁制兵器。
雪地翻滚间,马隆肘甲暗格弹出一把磁石短匕。秃阐扬拳砸来时,匕首俄然被其护心镜吸住,马隆趁机翻身压上,刀锋抵住咽喉:“你的护心镜是铁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