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给您存候了。”
眼瞅着榴大婶子走近见礼,袁夫人含笑虚扶:“都是妯娌,客气些甚么,讲多少回了,叫我七弟妹就行。”书衡在一边非常无语。不管是甚么时候,甚么地点,第几次见面,这两人的收场白必定是这么一句。公然,榴大嫂子又是忙忙回声,却一如既往一口一个夫人。“夫人刚到?已见过老太爷了吗?我才看到二婶子了,跟夫人一起过来的?”
袁夫人还未曾跪下,便被人搀住了臂弯,四叔公忙忙笑道:“不成不成,国公夫人如此客气,老朽怕要折寿。”四房现在不过是一个大少爷领着户部闲职,一个孙少爷做着童生,家业难振,常日多仰仗国公府。袁夫人也未几让,满面东风的道贺,携着书衡,欢欢乐喜行了该有的礼。
比拟较之下,二房里倒是最清净,才有两个姨娘一个通房,莫非二少爷就比俩兄弟洁身自好些?非也,非也,实在是养不起了。四叔公三个儿子,老迈好歹算有职位,靠点谋生保持生存。老三帮着管家分些利钱,唯有二房日渐一日困顿下去。固然如此,二少爷每日里也是吟诗作对,赏花纵酒,做个狷介名流,不肯出门谋职。
榴嫂子立即做出了夸大的假笑,用打趣的语气说道:“夫人快别去,她呀,愈发抠门的很了。她们家里的茶,客人走了又倒回壶里,再有人来了就热一热重新端出来。”书衡顿时一阵反胃,差点呕出,袁夫人倒是笑容不改,一样用打趣的口气道:“有这等事?公然穷家有穷法,亏她如何想出来的。”
“哟,这老太爷,我们常日里跪着叩首,爬着存候,也没见到甚么好东西,这大女人一来啊,就讨了老太爷欢心。”一个穿戴水红衫子秋香裙的媳妇,一边谈笑一边就来捏书衡的腮帮。“也是,当年老爷子病的那样,孰料大女人降世之时,福星大亮,白叟家咳出口血痰又活泛过来。都说是大女人的福运带的呢。”
“妞妞但是又长高了些,比来吃了甚么好东西?”书衡尽力摆出甜甜的笑:“没有,就等着到叔公这里吃好吃的呢。”“哦?国公府里的不好吃,反而来吃我这穷家里的。”“妞妞喜好四叔公犒赏的。”“哦?难不成经了叔公的手,就更苦涩不成?”话虽如此说,四叔公却被阿谀的很舒畅,亲身叫人安排袁夫人母女到阁房安息,又忙忙的交代下人把本年新上的蟠桃雪梨拿给大女人吃,另有昨日庄下刚贡献了一对儿野鸡,炖了汤比普通肥鸡好些,让给大女人先尝尝。
那媳妇半晌不语,书衡一看却发明她面上带着僵笑,目光已在袁夫人的身上移不开了。与她比拟,袁夫人衣罗锦践文履,的确就是神妃仙子。且不必说那贡缎的彩绣衣裳,不必说那耀日生辉的金钗玉簪,也不必说那项上珍珠腕上玉镯,单是指上一只翡翠戒指,那水头那亮度,就抵的过她的全数身家。一样是嫁给了姓袁的,但境遇却天差地别,她内心可不是又惊又妒?
转过回廊,袁夫人一躬身把书衡抱起来,悄声道:“这莲二嫂子最是眼皮子浅的,传闻手里另有些不洁净。”书衡呀了一声:“虽说不余裕,但也是出身书香家世,如何有这类事?”袁夫人眼底闪过冷嘲:“她爹不过是个末品的穷酸罢了,肚子都吃不饱那还要甚么脸面。听她们大房的人说,她们二房里,连添灯的灯油都要省,逼着丫环们熬夜做伴计,那些丫头小小年纪,却一个个都跟妈妈一样,眯缝眼。”
崔妈妈捧出一只扁漆匣子,帕子垫着取出了一只赤金五福连缀花苞璎珞圈,黄澄澄,大腾腾,细细金丝缀金锁。袁夫人笑着往书衡脖子上一套:“这东西是你四叔公当初送的满月礼,如何能不戴上?”书衡脖子猛的一沉,头都抬不起来了。袁夫人笑的和颜悦色,两根指头勾起书衡的下巴:“来,笑一个给我看看。”因而,差点被勒断气的书衡吃力的抬了抬嘴角,撮出一个要死不活的笑容。袁夫人拍拍她的腮帮:“是你四叔公过寿,又不是三姨奶奶娶儿媳妇,你摆出这脸子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