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顾姮一语中的,李嬷嬷连连点头,道:“大娘子好生聪明。本来当年老爷入京后,收了老太太跟前的碧玉女人,没多久,碧玉女人便有了身孕,生下一名哥儿,取名承珞。珞哥儿养在白氏房里,又是府中独一一个哥儿,夙来得老爷、老太太心疼。再那碧玉姨娘虽与珞哥儿没有母子名分,到底在老爷跟前也和旁人分歧,又兼是老太太曾经的跟前人,也算得上举足轻重。”
顾姮见她返来,又确认了那陶哨是否放好,得了月菱信誓旦旦的话,方让月菱奉侍安寝。烛火熄了,月菱轻拍小嘴,打着哈欠在外头的软榻睡下。
月菱从速应下,却被李嬷嬷瞪了一眼,她道:“大娘子,这是月钏送给你的一番情意,我们岂能吃?”
只说李嬷嬷吃了几口,便赶着往城里购置送顾承珞与碧玉的礼品。买了桃核微雕,又在城里逛了好久,方看到一间小铺子挂着各色裱好的书画,姑苏古来多文人名流,这些名家书画上了浆,又以绫绢做边框起,高雅风趣,是为苏裱。李嬷嬷又想起那碧玉在老太太跟前服侍,倒是念过书的,故而固然沉默寡言,却也甚得老太太欢心。因她自作主张买下了此中一幅时下一个文人的水墨画,既非大驰名誉,也不至于夺了送给白氏的“宋锦”的风头,又是投了碧玉的爱好。
月菱依着叮咛将陶哨安排安妥,一回屋便看顾姮倚着窗棂,悄悄地抬首眺望夜空。她凑上前,顺着顾姮的目光瞧了一眼,道:“大娘子,您在看甚么?”
马车的路程安排都是起初安排好的,白天赶路,至暮□□临便到预定的驿站过夜。约莫行了七八日,天公不作美,俄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顾姮一行人堪堪走了半日的路程,便因这场大雪被困半途。
李嬷嬷回府后,天气将暗,将微雕与苏裱的事情禀告了顾姮,顾姮放下一桩苦衷,又从速让李嬷嬷去用膳,又说用膳以后自行安息去,不必来她屋里服侍,概因李嬷嬷劳累了这么几日,偏明儿一早就要出发,期间路途又悠长难行。李嬷嬷只说她累不累无所谓,只要入京的一做事件都备安妥就好了。又说顾太太待她恩重如山,现在顾太太仙逝,只余下顾姮一点血脉,她此生别无所求,唯愿顾姮能博得一段好姻缘。
翌日月菱奉侍顾姮用过早膳,主子早已备好马车,一干行李也已整治齐备。
“真是多亏了嬷嬷你顾虑全面。”顾姮又道,“可眼下只要一日工夫,不知筹办甚么礼品给承珞与碧玉姨娘才好。”
当晚,世人各自歇下不提。
“嬷嬷缘何提起此事?莫非府中添了甚么人丁是我们不晓得的?”
两种庞大的情感交叉在一起,顾姮嗓子口一涩,说不出话来。李嬷嬷自知说错了话,从速又劝起了顾姮。顾姮便噙着眼泪一笑,道:“让嬷嬷笑话了。我没事,你快些去用膳吧,我让厨娘做了你最爱吃的太湖银鱼。今后在燕京也不晓得吃不吃获得。”
顾姮闻言,不免湿了眼眶,一是李嬷嬷提起顾太太,想起那不记得模样,只能依着留下的丹青勾画模样的母亲,她心中悲哀。二来她与长辈缘薄,这些年来,李嬷嬷是主子更似长辈,言行教诲,顾问全面,俱是顾姮感激的。
李嬷嬷听了顾姮的话,一时也有离愁别绪上头,恐怕会牵动顾姮本来就有些颠簸的情感,从速道:“大娘子快些尝尝吧,待会儿凉了结不好吃了。”
顾姮但笑不语,张家早已没了,她和张家公子天然不存在后代婚事。且她年纪愈发大了,上面一个同父异母的嫡妹顾婠,也只比她小了一岁。长幼有序,她若不定下婚事,顾婠也没法议亲,非论如何,她入京势在必行,此番入京乃至比她预感的还晚了一二年。故而她筹办的那些礼品也有一段光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