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他行动,皇太孙朱允赶紧站起,谨慎翼翼地托着祖父的脊背,把靠枕给他挪了挪,让他舒畅地躺下。
“黄子澄?”
“鸡毛蒜皮么?”王府尹笑得有点苦:“小公爷可晓得,本朝律令,擅杀耕牛者,有大罪呀……”
“小公爷,小公爷,您慢一些。”
王府尹一边唱,一边摇扭捏摆地走回厅里去了。
王洪睿窥着他的神采,说道:“是啊,黄大人兼着国子监的博士,他有一个对劲弟子,就是杨家的后辈,想必黄大人也是偏听偏信,误信了这个弟子的说法吧。现在听小公爷所言,其还另有隐情,这案子可就不能草率宣判了。下官筹算,先着这杨旭回家,给他们两边十天时候网罗人证物证,然后重审,小公爷觉得如何?”
以淮右一介布衣,驱除鞑虏,重修汉人天下的朱元璋,现在已是年近七旬的白叟了,他曾经昂藏伟岸的身躯已经有些佝偻,曾经浓黑富强的头发,已变得乌黑而稀少,本来不算姣美却阳刚气实足的面庞,现在已像数九寒冬的蜡梅枝干,皱纹深切而纠结。
“有这回事吗?”
朱元璋和皇太孙朱允都穿戴一身梨斑白的便服,只在领角袖口,绣着金丝的云纹花边,头上也只挽了发髻,横插一簪。受一贯俭仆且喜好素雅的朱元璋影响,大明宫室不管男女,皆喜素雅的服饰打扮,是以除了皇室正式而昌大的场合,后宫之的服饰打扮夙来崇尚简雅天然。
这件事山王府既然插手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事理,不然他还能挺起胸膛么?以是徐增寿只略一沉吟,便当即奔了皇宫。
一个长揖到地,再渐渐地挺起家来时,徐增寿已走得不知去处了。
祖孙二人正在乾清宫东暧阁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徐增寿报名请进。他是皇宫的常客,且不说朱元璋和徐达私交之厚,这对君臣还是后代亲家,徐辉祖、徐增寿和当今皇太孙友情也很好,是以宫廷内里,对徐家的人来讲,算不上甚么不成超越的禁地。
徐增寿说着,便站起家道:“得了,既然他还摊上了这事,那我得避避怀疑了,这就走,你该如何判就如何判,等这案子了了,我再约他去垂钓。”
王洪睿苦笑道:“实不相瞒,下官此前,曾听太常寺卿黄子澄黄大人提过此案,黄大品德德章,天下闻名,出得他口,下官自无不信之力,以是便未再作详查。”
乾清宫内,朱元璋祖孙正在叙话。
徐增寿说完,起家就往外走,王洪睿有点发懵,案子了了再约他去垂钓?那我如果打他一百大板,打得他屁股着花,养上三个月伤,又或者把他放逐三千里……
朱元璋正讲得累了,传闻徐增寿来了,便道:“叫他出去吧。”
徐增寿缩了缩脖子,涎着脸笑:“皇上明鉴万里,臣本日本来约了九江另有轩去游莫愁湖的,轩吃了官司来不了,这局就散了。臣无处可去,就转悠到这儿来了。”
“喔,本来为了这事呀!”
“喔?”朱元璋深深地望了徐增寿一眼,那双老眼固然浑浊,徐增寿却有种被他一眼洞悉的感受,不由有点心虚地低下目光,朱元璋笑了笑,说道:“官方无小事,应天府尹亲询此案,那是本份。增寿啊,朕正有些闲闷,这事儿,你说来听听……”
徐增寿一拍额头道:“呀,是臣胡涂了,皇上您不认得他的,他只是一个生员,并非勋戚功臣家子孙,只因与小臣脾气相投,以是成为朋友。提及他这官司,那真是公说私有理,婆说婆有理,为了几头猪几头牛,官司都打到应天府去了。”
老黄的犟劲儿也上来了,细心想想,他最大的倚仗只要皇太孙,也只要皇太孙出面,山王府才会有所顾忌,是以黄子澄当即坐了官轿,直奔皇宫而来,现在刚到东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