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金庸作品集（简体新版） > 第127章 飞狐外传(18)
合法一老一少惺惺相惜、情意互通之际，陈禹见赵半山后心流派大开，全无防备，本身与他相距不到二尺，心想：“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运劲右臂，抖擞满身之力，一招“进步搬拦捶”，往赵半山背心击去。
胡斐冷静想着赵半山刚才所授的“乱环诀”与“阴阳诀”，凝神旁观二人过招，印证赵半山所说的拳诀要义。但见陈禹发拳推掌，劲力虽强，但是只要给赵半山一拨一带，拳掌的去处方位顿时变了，那恰是“乱环诀”中所谓“陷敌深切乱环内，四两能拨千斤动”的利用。他瞧了一会，笑道：“陈老兄，你已经深陷赵三爷的乱环以内了，我瞧你本日要归位。”
赵半山讲授已毕，向陈禹道：“我说的可对么？”陈禹道：“承蒙指导，茅塞顿开。早知如此，鄙人只须向赵三爷叩首请教，也不必向孙吕二人苦苦要求了。”赵半山冷然道：“是啊，早知如此，那也不必害死两条性命了。”陈禹一惊，一道冷气从背脊上直透下去，心想：“他好端端传我拳诀，怎地又提此事？”向王氏兄弟、殷仲翔等人一望，见大家脸上均现怅惘之色。
此时陈禹咬紧牙关，拚着平生所学，与赵半山相抗，月朔接招，只觉对方力道也不甚强，当即手上加劲。但劲力一增，立觉对方反击的力道也呼应而增，大惊之下，仓猝松劲，对方的反力竟然也即松了，但是要脱出他牵引之力，却也不能。
赵半山夙来心肠仁慈，纵遇穷凶极恶的神奸巨憝，只要不是恰好撞到他在胡作非为，常起怜悯之心，擒住了经验一顿，即行开释，让他今后得能改过迁善。此时陈禹筋脉狼藉，满身武功尽失，已与废人无异，就算不痛改前非，也已无能作歹，目睹他神情不幸，右掌停在半空，不即击落，转头向孙刚峰道：“孙兄，此人的工夫已经废了，凭你措置罢。只是小弟求一个情，留他一条性命。”
他左手抓住陈禹右腕，右掌与他左掌相黏，非论陈禹如何狂甩猛摔，始终不能使他有一足着地。赵半山二百来斤的身子压上对方双臂，初时陈禹尚不感觉如何，时候稍久，膀子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就似举了一块二百多斤的大石练功普通。若真是极重的一块大石，也就罢了，但赵半隐士在空中，双足不断寻瑕抵隙，踢他头脸与双目。
这时赵半山正与陈禹相对，心中一怔：“这一招可叫得不对了，我与仇敌正面相持，怎能攻他背心？”但微一游移，立时觉悟：“这孩子是出了个困难给我做。”身子半斜，右掌向外拖引，陈禹也即斜身应招。赵半山左掌再向右带，陈禹的身子又斜了几分，背默算是卖给了人家。赵半山悄悄挥掌拍出，正拍中他背脊。这一掌只要去得稍快，力道略强，改拍为击，陈禹已然毙命，他大骇之下，仓猝回身，脸上惨无人色。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赵半山身子微弓，恰是太极拳“白鹤亮翅”的前半招，陈禹这一拳的劲力顿时落空。赵半山腰间半扭，使出“揽雀尾”的前半招，转过身来，双掌缓缓推出，使的是太极拳中的“按”劲。他以半招化解敌势，第二个半招已当即反攻，只两个半招，陈禹满身已在他掌力覆盖之下。
赵半山悄悄向后一纵，伸出右掌，喝道：“留着你这奸棍何用？”正要挥掌向他天灵盖击落，却见他仰脸要求，满面惊惧惨痛之色。
太极拳乃是极平常的拳术，武学之士几近大家识得。厅上旁观世人于两人招式均了然于心，见赵半山一守一攻都只使了半招，便能随心所欲，的是名家手腕，非同凡俗，无不大为叹服。
赵半山转头笑道：“对不对啊？”胡斐大拇指一翘，赞道：“好极了！多谢赵伯伯教招。”躬身示谢。他实在并非向赵半山出个困难，而是向师父就教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