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孝成王时任相邦的太子春平侯质秦不归,赵偃即位第二年方才放归,他不再是太子,连相邦也不是,任相邦的是以色侍君的建信君。看着这个美胜嫔妃的赵国相邦,鶡冠子道:“天下能拒秦者,唯有赵楚。秦攻赵,我说楚救赵;秦攻楚,我说赵救楚。相邦何谓为赵还是为楚?”
楚国地处南乡,虽与秦国交界,然西有三关之险,北有韩魏之屏,秦国伐却不得其地,灭其国只利魏齐。今之攻伐,名为质子,实为合纵之仇。非论拔城多少、斩首多寡,秦军必将退出楚国,仍伐赵国。赵国不灭,韩魏何得?韩魏不得,何故灭楚一天下?
“赵王如何说?”鶡冠子神采稳定,来赵国已近旬日,他早已了然赵国君臣的态度。
“寡人……”赵偃语塞,幸亏相邦建信君适时插言:“闻先生之言,深有所得。敢问先生,先生此行动赵还是为楚?”
“母后优思,我便自宫外请来赵国伶人芕月……”歌还在唱,芈璊话说的很小声。楚王出宫后,趁母亲斋戒,不甘孤单的她又偷跑出宫,那一日在西城听闻筑音,熟谙了芕月。
赵偃是长平之战赵孝成王之子,赵孝成王是胡服骑射赵武灵王之孙。一代雄主,泽及三代,到赵偃已是第四代。赵偃即位有些‘巧’——赵孝成王十年,太子死,改立春平侯为太子,为相邦;十八年春平侯入秦,不得归,三年后,赵孝成王身后,赵偃即位。
我仓既盈,我庾维亿。觉得酒食,以享以祀。以妥以侑,以介景福……”
鶡冠子再拜,就要返身而去。他这席话说的并非没有事理,然赵偃只看向左下宠臣郭开,等郭开使了眼色他才道:“请先生留步。寡人非不肯救楚,实乃雄师出行,万端诸事,不成一日而决。”
庞暖为赵将,赵偃曾数请鶡冠子不得,本日于正朝言及此事,含义不言自明。鶡冠子早就想好了答案,他故作老迈道:“敬告大王:我老矣,不成为将,大王虽数清,自发位不敢居、禄不敢受。本日拜见大王,只为数言罢了。”
“秦国伐赵楚国不救可乎?”鶡冠子反问。“为赵,自当使秦国伐楚,赵得喘气。然楚王心疾已深,若薨,楚国虽不灭国,今后朝堂何人敢再言救赵?”
“宋人之举,天然不善。”赵偃笑道,“先生欲何故教寡人。”
“然先生何故断言秦必伐赵而寡伐楚?”又是一个反对的声音。“赵数受秦伐,不得喘气,若先生为赵而来,当庆秦人南去而不北归。”
“我不敢身教,只闻秦人伐楚,赵人弹冠振衣而庆,故念及守株待兔之宋人。”鶡冠子长叹,“赵秦,死敌也;赵楚,手足也。秦不攻赵而伐楚,赵享其成而庆之,无义也。
时价玄月,顿时秋收,《楚茨》恰是一首歉收祭歌。从断根野地里楚楚稠密的茨(蒺藜)和波折、种下黍稷,到黍稷之苗整齐富强,再到歉收时谷物堆满粮仓围庾,最后酿酒作食、祭奠先人,说的都是农家收成之喜。但与楚宫女伶分歧的是,歌声带着些些赵音,筑的曲调,也是燕赵风味。
*
“你阿,”男人说的心不在焉,且又话里有话,芕月会错了意,她笑着道:“大王不在,大子则年幼,你因何担忧我被他们……”
从楚王出征,全部王宫便冷僻下来,特别是西面的若英宫,即便进食也不闻钟乐。全部宫殿沉寂无声,唯有秋风吹太高堂、黄叶飘落于馆榭,才有那么几分萧肃的声响。但是这一天的中午,若英宫响起了筑音,一个清婉的女声和着筑音正在唱《楚茨》:
“明日。”庞暖终究说了一个好动静,可他却不感觉这是甚么好动静。“教员,大王刚见完楚国使臣,明日又见你。短短一日,恐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