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君黄歇不再是当年陪楚王质于秦的萧洒模样,此时已年近八旬、白发苍苍。他不急不缓喝光李园敬的那爵酒,清咳道:“君子重诺。既然说了祭奠司命神后再议立储,就祭后再议。《夏书》曰:‘玩物丧志’,王子荆仗器争宠,大王已经很讨厌他了。二三子……”春申君拉长了腔调,高举起酒爵,大声道:“为悍大子贺。”
祭奠大司命在十今后,旬日不长不短。旬日当中,王子荆为大王所恶的动静不但传遍了寿郢,还传遍了全部楚国。淮水众多般,寿郢城外春申君的封邑小城第二日即被来宾淹没,准国舅李园也被世人恭维奉迎。
“前日,子莫进谏,劝寡人早日立储、以定国本,今大司命祭毕,正可议大子择立之事。”楚王环顾群臣,一开口便入正题,非常出人料想。“寡人有二子,一为悍、一为荆。生则同日,啼则同声,难分长幼。今立大子,择其一也,孰立?”
“召。”左尹、太卜、司空全站出来发言,楚王不得不断止和黄歇的眼色交换,召两位王子上朝。谒(ye)者持节快步而下,带着王命风普通的去了。
“悍王子李妃所生,李妃之兄李园不过是个士。赵妃乃赵国公主,荆王子才是大王嫡子…”
“立储事关国本,寡人欲本日定之。”楚王看着淖狡,想不通站出来的如何会是他。
教万民者,礼也;治大国者,德也;破敌阵者,勇也。妄以器图之者,斯为下矣。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故上之所好恶,不成不慎,是民之表也。若大王立荆王子为大子,以之为则,万民重器不重礼,举国崇术不崇德,全军尚巧不尚勇,国必亡焉。故歇请大王立悍王子为大子,此乃大楚之福也。”
“……车虽有四轮,可所载不过三千斤,还不如军中重车,造之何益?”
“哼!”左徒昭黍年纪也不小,他双手持笏,面色发寒,脸一转底子不答话。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朝夕祸福’。荆王子此言甚妙,更妙者竟一语成谶。”又一小我说话,他坐于春申君右动手,职位不低。“趁此良机,主君明日应奏请大王立悍王子为大子。”
身为令尹的黄歇第一个入内,紧接着是大司马淖狡、左徒昭黍、太卜观季、太宰沈尹鼯、左尹蒙正禽、箴尹子莫等人,他们以后才是高库伯南、司会石尪、造府工尹刀几个,这些人一走,接下来又是封君大夫,最最后才是那些个前元后黄、身穿杂裳的劣等士和各色官吏。
从封邑小城到寿郢有两里多路,门路平坦,晨意微寒,平时天亮刚好入城,可明天这条路走起来特别快,天气未明车驾就到了荆门以外,守城的官儿管由知是令尹的车驾不敢怠慢,当即让阍者翻开偏门让春申君入城。车驾缓缓驶过荆门,管由站在路旁对着车驾深深揖礼,看着辒辌车驶过城门驶向王宫。
“韩弩天下利,各国赏格令媛而不得,王子荆怎能晓得?这是争宠的伎俩,前面必有……”
“为悍大子贺!”一呼百应,大家举爵相贺,一爵皆醉。
“李妃怎会是李园之妹?有人言其不过是李园从赵国寻觅来的舆人之女……”
“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故大人不倡游言。可言也,不成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成言,君子弗行也。故《诗》有曰:‘淑慎尔止,不愆于仪’,此乃君之道也。荆王子心机机巧,聪明老成,闻之善制木舟、造车驾、作弩弓,然其不慎失礼,难觉得则,立为大子,何故教万民?
“愿大王召之,听其言而观其行,以择立大子。”淖狡说完,昭黍等人一起拥戴,声音显得非常整齐。楚王与春申君四目相对,倒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