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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寻雪凝眉闭目,长声而叹。很久,他擒着她的手站起家,“阿临,随我入宫见驾。”他的嗓音如水轻柔。
她怠倦地靠在床头,朝他摇了点头。
“老白,我知你在朝上与他同道而行,可本日你却必然要陪我喝酒……”
“你究竟何必,”他又恨又怜地伸手拭去她唇角的血,话语颤栗出喉,却不知在说给谁听,“即使你悲伤身故,他也看不到。”
他收拢双臂,紧紧地和她靠在一起,心跳连着心跳,仿佛至此终能分担她的痛苦。“阿临,”他含泪含笑,“不消收回来,你只消等着我,等我去靠近你,找回你。”
他松开她,天涯对望,满腔的痴情潺潺溢出。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喃喃低语:“是我不好,先他一步识得你,却没能将你抓住。”他捧起她的手,“阿临,从未和你说过。十四年前的无欲峰上,是我贪恐怕死,才会被那群人打单住,说出了你们的行迹。”
她低头笑了笑,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然后再买艘船,本地南下,阿临情愿去那里,我们就去那里。好不好?”
“可不是,丞相大人一结婚,都城多少女子得疯。”
他扶稳她的双颊,温润无波的眸中,恍若深水汪洋的眷恋凝含不发。他扬唇轻笑:“我不要两清,阿临……我的命还是是你的。”
这个声音……是羽林中郎将蒋穆!郭临惊诧地侧过眼,瞥见门口暴露一截膜拜而垂的头盔,顶上的红缨轻扬风间。
“不――”每一句话都如剜在心头利刃,疼得难以自抑。她大呼着推开他,不知那里来的力量,竟踉跄滚出了马车。
她悄悄地望着他,却听门外一道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快,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公子!”药童镇静唤道,“楼下来了好多羽林唔……”他捂着嘴,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二人。
她站起家,大吸一口气,望清车队的方向,不顾统统地挤进人群。赵寻雪吓得肝胆欲裂,随即跳下车追去。
斑斓华贵的马车穿过麋集的街道,弯向朱雀大街。朱红寂静的朱雀门缓缓开启,数列羽林骑伴着两辆马车长驱而入,驶入皇城中。
车停在了内巷,却不见人出声提示。似有低声群情阵阵:“女眷不该去觐见萧贵妃娘娘么……”
他踩上最后一层台阶,回眸含笑打量着她,目若柔波,悄悄地将她的容颜尽收眼底。随后他松开她,抬脚踏过殿门,肃跪长躬:“臣赵寻雪,携妻郭氏,叩见陛下。”
“世子爷耿怀于此,才不肯过府去沾一杯喜酒么?”
赵寻雪放下医册,微微勾起唇角,含笑道:“那便去沧州吧,你病卧床榻,还没来得及看看海。趁便也能让双宁见一见她的家人,你说如何?”
“早知本日……我当初就是拼着被阿临恨,也不会让这家伙靠近她。他口口声声向我承诺的庇护,让阿临战死疆场不说,三年守孝未满,他便另行求娶……我真是看错了他!”
“以我夫人的名义。”
划一的铁靴踏地靠近,在离门口不远不近的间隔停下。一个醇厚清澈的嗓音道:“陛下有令,恭迎赵医正回宫。”
无数目光瞬时自殿中望来,郭临呆立原处,脑中顷刻一片空缺。
再度醒来时,已不知是几光阴。双宁正灵巧地坐在床头,拿着针线玩弄着一团毛毡布料。见她展开了眼,先是大惊得撞到椅子,接焦急奔而出,大声叫喊。
钗环拍打在额头那道摔上马的伤疤处,郭临怔怔地低头看向双手,繁复瑰丽的衣袖罩在肥胖的手腕,恍若隔世般的不实在。
马车转了弯,又摇摆着行进起来。双宁不由有些严峻,怯怯地靠近她。她蓦地一愣,忽而豁然……也罢,便来演一遭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