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寻雪凝眉闭目,长声而叹。很久,他擒着她的手站起家,“阿临,随我入宫见驾。”他的嗓音如水轻柔。
赵寻雪沉着脸,双臂收拢打横抱起她,冷冷地扫视一圈。那些坐观风凉的百姓不敢与他对望,怯缩地移开眼。他瞟了一眼渐行渐远地迎亲车马,回身朝街边走去。
再度醒来时,已不知是几光阴。双宁正灵巧地坐在床头,拿着针线玩弄着一团毛毡布料。见她展开了眼,先是大惊得撞到椅子,接焦急奔而出,大声叫喊。
一向走到巷角口,他才把她放下。解开大氅,满唇的血已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将素白的衣衿染红。他恨恨地咬牙,捏在她胳膊上的手突然缩紧。可她却像半点知觉俱无,沉默低头靠着墙角,失神地盯向地上。
无数目光瞬时自殿中望来,郭临呆立原处,脑中顷刻一片空缺。
“早知本日……我当初就是拼着被阿临恨,也不会让这家伙靠近她。他口口声声向我承诺的庇护,让阿临战死疆场不说,三年守孝未满,他便另行求娶……我真是看错了他!”
“你究竟何必,”他又恨又怜地伸手拭去她唇角的血,话语颤栗出喉,却不知在说给谁听,“即使你悲伤身故,他也看不到。”
“我不信,不信你真的会背弃我……聿修!我在这里……”她无措地嘶声哭喊,发髻早在人群中被打散,疯魔普通胡乱地盖在脸庞。近旁有人瞥了她一眼,嗤道:“又一个疯子。”
他踩上最后一层台阶,回眸含笑打量着她,目若柔波,悄悄地将她的容颜尽收眼底。随后他松开她,抬脚踏过殿门,肃跪长躬:“臣赵寻雪,携妻郭氏,叩见陛下。”
寺人闻声转头,谄笑道:“夫人好见地,竟识得殿上牌匾的古文……”
“阿临……”
划一的铁靴踏地靠近,在离门口不远不近的间隔停下。一个醇厚清澈的嗓音道:“陛下有令,恭迎赵医正回宫。”
“老白,我知你在朝上与他同道而行,可本日你却必然要陪我喝酒……”
“我不信。”郭临俄然抬眸,一把抓住他握在胳膊上的手,“寻雪,你带我去见他,我要亲眼,亲眼……”她说不下去了,红肿双眸中,泪如泉涌。
“可我没法爱你啊,寻雪……”她低声涩然哭泣,泪水应涕而下,“我的心早就给了他,哪怕痛苦如此,也收不返来了……”
“聿修……”她伸脱手,遥遥攀向想火线骏马背上魂牵梦萦的身影。人海若潮,她浮在巨浪中,不竭挣扎着朝他靠近。号令哭诉,尽数淹没在潮流中,半丝波澜未惊。
他定定地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喧闹的巷内,仍能听清街上的鼓噪在逐步远去。她忍不住侧眸望去,视野一暗,有人正从巷口走过。
她悄悄地望着他,却听门外一道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快,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公子!”药童镇静唤道,“楼下来了好多羽林唔……”他捂着嘴,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二人。
两道欣长身影越行越远,视野重又恍惚。一时候,仿佛无数重锤在朝她袭来,心间紧紧紧绷的弦就此断裂。她在重锤落下的那一刻,有力地阖上眼,堕入暗中。
“可不是,丞相大人一结婚,都城多少女子得疯。”
窗外仿佛方才下过雨,雕格窗扉上晶莹地雨水随风颤抖成滴,“叮叮”坠落,溅成渗入氛围的丝丝清冷。偶有掉下的梧桐叶沾在窗扉,便被雨水紧紧地吸住。郭临沉默望着那片叶子,火红的筋脉曲延长展,金黄的叶片包纵着筋脉穿行……静深若潭的黑眸中,印出两点艳红,却暖不进心底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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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上俄然被人抓住,她身不由己地被一身锦冠官服的赵寻雪拽着走下台阶。裙沿几次绊住脚,她跌跌撞撞地跟上。目睹殿门愈近,她再也没法,错愕地拉住他的手:“寻雪,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