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冥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伶俜看在眼里,便知本身说中了。她气恼地甩开他的手,往屋子内里冲,不谨慎裙角带落了院子中的一只花瓶,也恍若不知,冲到屋子里便在圈椅上重重坐下,然后睁着一双发红眼睛,幽怨地看向跟出去的苏冥。
他说这话时,没有常日里玩世不恭的浪荡,只要几分凄然苍茫,像是一个不幸的孩子。伶俜点了点头:“我会陪着殿下的。”
伶俜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知不知我整日在宁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能听到状元郎要尚公主的传闻,本日还教我看到她直接登你的门,你是我夫君,被别人盯上,我怎能不急?”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说你被火烧了,还能换上这么张好皮相,真是不叫人费心。”
伶俜也知太后身子不好,不然秦王也寻不着来由回京,上回宫变时,她也见过太后的状况,竟是坐不了多时,就被人扶着回了寝宫,看起来确切是到了傍晚末路的模样。
伶俜固然晓得怪不了他,可她又不能跑去骂公主,只能迁怒到他身上:“看来尚嘉公主是盘算了主张要你当她的驸马了。”
她想起他方才对着两人撒娇耍赖的天真,又想起那日杀了兄长以后的风轻云淡。她自是感激他救过苏冥,又在两人面对宋玥的步步紧逼束手无策时,拔手互助。可她不知这张利诱人的皮相下,到底包藏着一颗如何的祸心。特别是她还记得上辈子,苏冥和他曾经拔剑相向。现在他与苏冥之间并未有君臣之礼,看似不过是纯真的兄弟之情莫逆之交,但谁晓得他是不是为了拉拢操纵。但是两人了解于总角之年,这操纵之心,始于何时,却与不得。
阁臣是文臣,文臣的嘴巴天然靠不住,因而这事就一传十十传百,不但是之前那些世家后辈,当朝文武大臣都无人不知。一面可惜才子不能在宦途大展雄图,一面又感慨本年状元郎才貌双全,得了公主的看重,不消在宦途苦熬,一步登天。宁任远并不晓得外甥女和苏冥在宁璨的帮忙下,已经在府中暗通款曲多时,只是为着苏冥要尚主而感觉可惜。真正有才调有抱负有傲骨的人,若不是贪慕虚荣,不到穷途末路,是毫不会挑选尚主的。
欲成大事,必心狠手辣。
苏冥踌躇了一下,微微点头,有点无法道:“这个公主固然不算娇纵,脾气也暖和,但仿佛有些刚强。”顿了顿,又道,“你别急,就算是天家,也没有强娶强嫁的事理。”
隔日,伶俜作为秦王殿下的未婚妻,皇上亲封的明月乡君,被一道圣旨召进了宫。因着大丧,本应花团锦簇的皇宫,一片庄严之色,行走在宫内的内侍宫婢各个躬身沉默。
尚嘉公主提裙拾级下阶,立在马车旁后,回身朝背后的苏冥点头,不知说了几句甚么。而苏冥躬身而立,双手恭恭敬敬作揖,只点头并未说话。直到尚嘉公主上了马车,绝尘拜别,苏冥才直起家子,冷酷的脸上看了看空荡荡的巷子,正要踅身进门,却见落日西下,伶俜从巷子折拐处走了出来。他冷冽的脸上,浮上一丝温和的笑意,朝她招招手。
这里到底是秦王宅邸,两人也不幸亏人家地盘温存多久,说了些话便出了来。宋铭并未走远,站在院中那开得正盛的桃花树下,摘了一枝鲜艳欲滴的桃花枝,拈在手中把玩。他一袭及地绯红澜衫,桃花之下的脸,恍若得空美玉。伶俜心中都不得不感慨,真真是人比花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