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有人低声回报:“毂阊将军到了,被拦在安邑城外。”
咔嚓一声骨节脆响,展昭一惊之下,收转意神,急向外看时,就见旗穆衣罗软软瘫地,那人的手正自旗穆衣罗颈上移开。
端木翠不解,扬起脸看他,奇道:“大声了如何?”
展昭心一横,再不作湮留,抓起立于旁侧的巨阙,一声怒喝,竟从帐中抢了出去。
语声未竟,臂上施力急挑,将杨戬的战戟挡了开去。杨戬虽不尽信于他,但也知宁枉勿纵,急喝道:“将那人擒住!”
心神虽是杂冗轰鸣,于两人对答,倒是一字不漏。
蹄声又起,只是此次,不急也不缓,杂沓寥落,漫无所向,似是声声叩在心上。
毂阊到了?
正思忖间,就听旗穆衣罗抬高声音道:“我依你叮咛做了,端木翠既死,该当为我杀高伯蹇。”
好轻易待她骂累了,展昭才感喟道:“你就不会小声点,这么大声,十里八乡的人都招来了。”
毂阊大怒,猛地转过甚来:“杨戬!”
语毕,也不待杨戬回声,独自去了。
不时有泪珠自面上滚落,她不得不停息手上行动,将泪拭去。
还未反应过来,帐帘刺啦一声被扯将下来,帐外风沙劈面扑入,杨戬双目微微眯起,恍惚当中,看到毂阊高大身形定定立在帐外。
“如何?”
“她是死了,你从何得知?”杨戬面色寒若坚冰,“战事期近,主将不离军帐,你彻夜本该在营中筹划,你如何晓得安邑生变?你如何晓得端木遇刺?你本不该来此,以是你甚么都不晓得。”
想了想又柔声道:“再大声点,也没干系。”
她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谁能推测端木谋生此不测?
端木翠正睁大了眼睛看他,睫毛上一层冰屑,嘴唇发紫,似是动了一动,只是没有声音。
“端木是被朝歌细作所杀,你若想为她报仇,最好的体例,莫过于拔下崇城。”
“我如果你,我现下就理衣整鞍,回营策划以应战事,一心扑于攻城,心无旁骛。待得攻陷崇城,要疯要醉要死要活,都由得你。”
这话压得极低,于展昭听来,却不啻于半空一记惊雷,只觉手脚冰冷,呆立本地。
展昭浅笑,点头道:“不如何。”
触手冰冷,毂阊喉头一滚,双目合起,两行热泪无声滑过脸庞,闷声道:“我就晓得。”
那人倒也不是稀少平常人物,直如脑后生眼,闪身挪避。展昭哪容他逃脱,腕翻力走,一招未老,变直击为横削,目睹便能将那人阻在当场,脑后风声忽至。展昭心知不妙,一边厢袖底袖箭击如走珠,一边厢回身急挡,巨阙锋刃死死卡住杨戬三尖两刃戟的戟尖,竟有火星迸射开来,金石相击之时,那边厢已传来那人中箭惨呼之声。
正说话间,地窖顶盖呼啦一声被翻开,顶上大亮,四壁放下矮梯,有那等不及的,舞刀持戟,呼喝着跳将下来。
“端木尸身未冷,你在这里说这些无关紧急的!”
这军帐倒是奇特,内里空空如也,似是拿军帐圈了一块地般,展昭心中讶异,在帐中且走且看,忽觉脚下一空,贰心道不妙,待想轻身上提,已是不及,竟直直摔了下去。
一时候情难自已,想到凄恻之处,竟怔怔落下男儿热泪来。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帘幕轻动,贰心机疾如电转,知是有人出去,当下闪身避于内间,将里外间开的帘帐留了一线,向外窥看。
展昭容色平静,道:“杨戬,方才那人便是毒杀端木将军的朝歌细作,你如故意,细一推想,便知我所言不虚,莫同我多作胶葛,走脱了真凶,还不快让人擒住他!”
寂静当中,响起杨戬安静至几近冷酷的声音:“你晓得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