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刘恭带着两位寡嫂并侄儿侄女们扶父亲棺木回客籍去。陆允明身份太高,不好动,谢刺史也没去, 去送行的主如果宣武军中一些中下级官员, 程平算是代表汴州州府, 是送行人中身份最高的。
侍卫出来, 帮着撩开珠帘, 程平走出来, 陆允明正在伏案写奏表。
本朝七月七,按例要观星、祭拜、乞巧、曝衣。陆允明笑问:“本日天好,可曝衣了?”
陆允明点头,又对程平道:“在这里随便用些吧。”
两人就着朝政,吃完了暮食,仆人捧上茶来。
陆允明侧眼看她,实在不像个女郎,每日不是官服,便是一领半旧的士子白袍,出去转一圈,还真是把半个衣服包裹都晒过了。
刘恭瘦了很多, 脸部很有点棱角清楚的意义, 两眼却另有神,再配着青胡茬儿,与程平熟谙的阿谁汴河冰上玩雪橇的青年混不似一人。
如畴昔一样,程平在窗边榻上正坐等他。
下午, 程平去送了刘恭一程。老刘都督业已过了头七,曾经权倾汴州的刘家现在已经风骚云散。因为刘椿的旧时功劳, 另有程平为刘恭作证, 也为了安抚宣武军,朝廷对刘家的措置相称广大,刘良之罪只在其身, 并未扳连其别人。
先是有感于“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这句话,前面又听到自夸的“六七分、七八分”,陆允明忘了刚才的不天然,轻声笑斥:“自卖自夸,再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程平俄然忍俊不由,“弟子给座主讲个笑话。我们故乡有六月六日晒书的风俗。一名老夫子,真正的满腹经纶,是日躺在大石上,人问之,则曰:‘书都在腹中,老夫晒书呢。’①”
仆人出去问是不是能够上暮食了。
“还好。”
程平的话让陆允明想起先帝末年的“元和鼎新”来。当时主持鼎新的是吏部尚书李义山,邓党中仅次于邓相的人物,其主张与程平差未几。李公通敏廉勤,然到底以一己之力难撼大树,最后累死于任上,鼎新也不了了之。
陆允明侧头,看她戏谑的笑容,浑然不知情滋味的模样,轻叹一口气,也笑了。
陆允明大男人,满心的家国天下,没母没妻没女,多少年没过过七夕了。
程平的脑筋立即跟着拐到闲事上。
此次汴州刘良反,好几个藩镇蠢蠢欲动,兵强马壮的藩镇们真是国度最大的不安宁身分。
陆允明到底脸皮没那么厚,轻咳两声,“天然是巧的。”
“甚好。”程平不是爱叫苦抱怨的性子,实在这几日颇不舒畅,本来相处和谐的同僚,俄然都外道起来。不过想来也能了解,程平但是跟着攻打汴州的武宁军一起来的。汴州军政一贯敦睦,刘良兵变,大师受了扳连,但现在他身故罪消,对他的抱怨也就少了,反倒看程平这“既得好处者”不扎眼起来――他向来与我们汴州就不是一条心!
程平无可无不成地点头,归正俩人在一起用饭吃得次数都数不过来了。
倒是谢刺史对程平还是是旧时模样,不因她是陆相面前的红人而恭维,也不因之前的冲突而架空,美满是对一个倚重的部属的模样。
陆允明实在喜好和程平议政,她聪明,却不耍小聪明,谨慎,却不拘泥,总带着点超脱期间、纵观汗青的气度。
若他不是出世在如许的军政家庭,或许也能跟小瘦子季元春似的,考个明算,在太学当个博士之类,闲着没事鼓捣个发明……
陆允明住的还是他前次来汴州时住的馆驿, 还是那间房。这些天忙着威慑安抚宣武军,慰劳武宁昭义两军,并发安民布告、布施死伤等, 现在都进入了序幕,陆允明终究把迩来思虑的对宣武军的措置建议写成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