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出产队,大队写,总要耍耍大样,豪宕一回,略不快意就算废了。
是啊,每年写春联。给社员儿们写,老是谨慎翼翼的,没有废了的,就算有,人家也要拿归去,把边边角角剪下来,剪小窗花用。
姐姐放学返来了,进了屋,一边跺着脚,一边把两只手从大棉手套里抽出来,放在嘴边哈哈着,晃着脑袋笑着问我:“疼不啦,啊?疼不啦。”
“姥姥喊你呢,你咋不承诺?”我悄悄提示姐姐。
实在是说给姥姥听的。
姐姐“噗嗤”一笑说道:“还秘方呢,全堡人都晓得,全县人都晓得。”
“这么大个堡,就没有这么一点儿药,今儿早上赶上二小眼放牲口,骑他们队的大红马,下了趟县,这不,才花了八毛钱。”姥爷以胜利者的姿势,用胜利者的口气说道。
“不疼啦。”我摇点头答道,“本来也不疼,就是别碰他,一碰就疼。”
“唉,不买两个蜡头子?”
姐姐把满满的一盆冰霜,放到炉口上,一会儿便成了半盆水,姥姥又把几截茄子秧放到内里煮,煮好了便放在炉台上泡着,凉一点儿了,妈妈开端给我洗脚,洗到水凉了,在放到炉口上热一热,再洗。
“我来吧,”姐姐接过药盒,用手指在药膏上推了几下,指甲盖上便挑出一堆儿来,悄悄放在我的伤口上,翻过来用手指肚悄悄揉开抹匀。
日复一日,姐姐的黉舍放假了。
妈妈爬在井口的冰上,探下身去挖内里的冰霜,姐姐在前面,两只手紧紧地抓住妈妈的一个脚腕子,用力的紧紧地抓住。
“我有好多钱,不消。啥叫捎带?”姐姐又揪我一下耳朵。
大多数人家的井,都没有井沿儿,井台和井口上的冰连成一片,不谨慎就会滑入井口。
“那过来,让姐姐揪揪耳朵。”
“女子,”从西屋传来了姥姥的一声呼喊。
就为这,多写几遍没啥。
这辛苦是下到了,管事不管事的就不晓得了,人们都说,心诚则灵,妈妈是心诚了,到我这儿灵不灵,我想必然会灵的。
在第二盒药还剩下半盒的时候,我的伤口愈合了。
“奶奶偏疼,客岁咋不说,奥,闺女外孙亲,我这孙女子就不亲了?”姐姐找骂,隔着堂屋嚷道。
“人家也是驰名有姓的大师闺秀,不赐个姓也就罢了,总不能连那名字也不给了吧。”姐姐委曲地对我说。
“秀英哎,这阳阳儿快落呀,早点儿去供销社买麻纸去,去的迟唠可叫关了门。过来奶奶给你拿钱。”西屋传来姥姥亲热的声音。
“奥,姐姐好悲伤,我给姐姐擦擦眼泪吧。”说罢,我和姐姐会心的笑了。
“我有两毛钱。”
“奶奶,这充裕一毛钱,给弟弟买糖吃?”姐姐低声叨教道。
姐姐一捂嘴,表示我别问,然后靠近我的耳朵低声说道:“我的钱有效。”
姐姐一伸手,抓空了。接着,跳下地,去了西屋。
“我去吧。”妈妈抢着说道。
“就我不晓得。”姐姐答道。
自家的井挖完了,再到邻居家去挖,近处的挖完了,就到远处去挖。
“本年写对子,你老早到大队去吧,这张和的客岁把水缸还冻了唻,我跟你受得了,那闺女外孙可跟你受不了,那都是城里来的,嫩的,就跟炕头上那豆芽菜似的。”姥姥在跟姥爷筹议着。
姐姐申了一下舌头,没得说了。便用脑门子在我的脑门子上狠狠顶了一下,把我顶了个趔趄。
把水洗完了,下午再去挖。
我猜想,此时姥姥的眼里必然闪着晶莹的泪花。
“是不是二姑,”姐姐把脸扭向妈妈。
这时,姥爷带着一股寒气出去了,脱了大皮袄,拿出两个油了吧唧的小纸盒,圆形的,比药丸子的纸盒大好多,也是蜡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