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年写对子,你老早到大队去吧,这张和的客岁把水缸还冻了唻,我跟你受得了,那闺女外孙可跟你受不了,那都是城里来的,嫩的,就跟炕头上那豆芽菜似的。”姥姥在跟姥爷筹议着。
姐姐放学返来了,进了屋,一边跺着脚,一边把两只手从大棉手套里抽出来,放在嘴边哈哈着,晃着脑袋笑着问我:“疼不啦,啊?疼不啦。”
“是不是二姑,”姐姐把脸扭向妈妈。
二人来到井台上,揭开井盖,好家伙,白呜呜的,把个井口眼看就要封了。
听罢,我从速让开。
“我爷爷,自行车推都推不走,但骑驴、骑马那是谁也比不了。”姐姐高傲地说道。
“我来吧,”姐姐接过药盒,用手指在药膏上推了几下,指甲盖上便挑出一堆儿来,悄悄放在我的伤口上,翻过来用手指肚悄悄揉开抹匀。
每年正月,上边的带领带高低边的干部,每个村庄都要转转,拜个年,问个好。
“奶奶,这就够啦?”
我猜想,此时姥姥的眼里必然闪着晶莹的泪花。
我把头伸了过来。
“你听听,多大年龄了,还那么浮滑。”姥姥隔着堂地,在西屋嚷道。
“你个死女子,你那房里生着炉子,烧着炕,严严实实地给你关着门,冷着你啦?倒是你奶奶我,冷得不可,你也没说出来,拉奶奶去你房里和缓和缓,上你那热炕上捂一捂。”
“那过来,让姐姐揪揪耳朵。”
“你挨骂了就会欺负我。”我坐直了,说道。
妈妈还抱着我的脚,悄悄地给我揉着脚指头,看了看我,笑笑,没答复。
“明天你可吓死姐姐了,心疼不?”姐姐放下嘴边的手说道。
日复一日,姐姐的黉舍放假了。
自家的井挖完了,再到邻居家去挖,近处的挖完了,就到远处去挖。
“来来,姥爷给娃把这药抹上,我们就用饭。”说着,姥爷把在手里捂了半天的药盒,抠开封皮,翻开盖,翻开炕席掐了截席篾往药膏上一挑,折了。
“奶奶,这充裕一毛钱,给弟弟买糖吃?”姐姐低声叨教道。
“这不消你操心,我早就摆设好了,歇心吧。”姥爷对劲地说完,出去了。
“这么大个堡,就没有这么一点儿药,今儿早上赶上二小眼放牲口,骑他们队的大红马,下了趟县,这不,才花了八毛钱。”姥爷以胜利者的姿势,用胜利者的口气说道。
姐姐一伸手,抓空了。接着,跳下地,去了西屋。
真是防不堪防。
“心疼。”
这时,姥爷带着一股寒气出去了,脱了大皮袄,拿出两个油了吧唧的小纸盒,圆形的,比药丸子的纸盒大好多,也是蜡封的。
姐姐“噗嗤”一笑说道:“还秘方呢,全堡人都晓得,全县人都晓得。”
“那边敢笑话奶奶,过日子就得如许摆设,我还要跟奶奶学唻。”姐姐说罢,穿上小大衣,围上领巾,戴上那双大棉手套,胳膊上擓了个大箩筐,走出了大门,往东去了。
“那我一遍给奶奶捎带的打返来算了。”又听姐姐说道。
大多数人家的井,都没有井沿儿,井台和井口上的冰连成一片,不谨慎就会滑入井口。
进家世一眼,先看春联,第一句话:“好字!”
姐姐申了一下舌头,没得说了。便用脑门子在我的脑门子上狠狠顶了一下,把我顶了个趔趄。
“我有好多钱,不消。啥叫捎带?”姐姐又揪我一下耳朵。
“我跟二姑一起去,走。”姐姐说着就解缆了。
......
把水洗完了,下午再去挖。
姐姐把满满的一盆冰霜,放到炉口上,一会儿便成了半盆水,姥姥又把几截茄子秧放到内里煮,煮好了便放在炉台上泡着,凉一点儿了,妈妈开端给我洗脚,洗到水凉了,在放到炉口上热一热,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