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世家家主,看重的是好处。
但更多官员内心如同猫抓般猎奇,却都有礼的侧目而视,没谁敢直视暴露切磋之色的——当着眼锐的洞真境宗师,这是要作死?
谈笑间世人礼毕,沈清猗上前一步,向父亲双手合揖,躬身行了一个肃拜礼,温和清润的声音恭敬道:“女儿拜见父亲。经年不见,父亲精华还是,神清气朗,尊体康泰,女儿见之甚喜。”
她内心沉叹一声,被风吹得冰冷的唇抿了抿……心下固然烦恼于此,却并没有太担忧萧琰会为李毓祯动情——以李毓祯的身份,萧琰不会对她动情。但情爱之事却最个恼人,一旦沾惹了,便是患得患失,即便她对萧琰的脾气笃定,却也惊骇有个万一,或者产生不测,催发了萧琰的豪情,世上事另有个阴差阳错呢?偶然人算尽了,不如天年。
一行人下船后,各乘车马,先是在扬州东城外的松古道院停了停,沈清猗叮咛身边卖力保护的道侍松节留在道院,一是将她的信送到萧氏四海递扬州分铺的城外航递船上,二是留守道院,听候叮咛。
沈清猗眼眸一凝。
他这个女儿,已经在西北暴露了她的羽翼。
一行人从扬州的东门入。
沈清猗神采淡然的拿了白叠巾拭唇,将巾子递给白苏接了,这才抬眼看向三师叔。
必定不是嫡女,沈公三位嫡女都已经嫁人了,没传闻有谁做了“火居羽士”呀?
她这一拜下去,淮东道及扬州诸官员均神采错愕了。
任心中焦炙也罢,妒忌也罢,烦壅也罢,惴惴也罢,倒是容不得她不对半分的,一旦走错一步,即使此后得了自在,她与萧琰也没了能够。
沈纶洒然道:“在其位,当失职尔,安民职内事也。”
她嘴角扯出个苦涩的弧度,却又鄙人一瞬抿紧了唇,因为用力,浅胭色的唇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发白,抿直的唇线便如笔挺的船舷铁栏般,带着坚固。
“道师。”
这是道门药殿特制的养神酒,以三十六味药材浸泡,服从益精血、补肝肾、养心神,内里每味药材都起码是百年份以上,封坛后完整浸泡出药效才饮用,服从远非浅显药酒可比。盖因药殿药师劳损甚大,尤耗精血心神,如摄生固本酒、养神酒都是每日迟早要饮用的,沈清猗自不例外,乃至比男道师更重视这方面,并且有专门调制的养颜润肌酒。她可不想有朝一日和萧琰在一起了,本身却已心神蕉萃,容衰色黄了。
也是现任淮南东道察看使,淮南东道的最高官员。
歌声清越,直上玉钩。
沈清猗转头,便见分派给她的道侍松音不知何时已到了身后,手中漆盘上搁着一只莲瓣纹两寸口高足银杯,内里盛着半杯褐色酒液,在夜中中飘出一股沉郁又浓醇的药酒味道。
她扬州之行当然带着功利目标,但也不会因小我的私欲,就希冀疫病大伸展,以此获得济世活人之功。
沈清猗凭栏望着夜景,又仿佛听着道歌,江面月光跟着水波泛动,那双清幽的眼眸仿佛也映入了江水的银辉,平常浅浅的波纹。
但身为父亲,沈纶又是忧心的。
“……贤人道,天下式。唯不争,莫能争。风雨者,不生长。六合者,久可乎。以此理,于人乎。于道者,同于道。……大患者,吾有身。及无身,何得了?身天下,寄天下。爱天下,托天下。……”
沈清猗闭了下眼,缓缓、又长长的吸了口气,让带着些微水腥气的江风深归入肺中,纤白清癯的手掌抬起,按在冰冷的舷铁栏上,任生铁的寒气从掌心蹿上心头,将统统的不安和焦灼都冰冷下去。
白苏和松音都垂了头,想笑不敢笑。
现在,是要完整展翅遨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