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恼,回身便走,秦淮河边青楼楚馆多,不怕没人识货。金不换叫住了她,“女人,万花楼的女人可都是非同普通……”
“你买的甚么胭脂水粉?化也化不开,做胭脂不可,匀脸更不可,抹在脸上老厚一层,还老掉粉,和鞋根柢似的。”金不换恼道,“让你买醉水堂的,你倒会捡便宜地买,黑了多少银子。”
金不换不解,怕她改了主张,忙道:“为何要比及明天?”
小耗子见状从中间走出来,笑嘻嘻道:“女人,你可来了,嬷嬷等待你多时了。”
“我没有银子,”夏月指着万花楼,笑得娇媚,“但是这里有。”
金不换见他恼了,取出一锭碎银想了想又收了归去,换成一小吊铜钱递给他,“杏仁露和萝卜丝饼不要很多钱,你记得早些返来,不要让饼冷了。”
金不换啐道:“前次不是给你银子吗?这么快就花完了!”
“俞公子你感觉夏月值一百两银子,天然也有人如许以为。”夏月笑盈盈道。
金不换心喜,却嫌价高,一百两纹银得买多少女人?
“我又没有银子,如何救你呢?”她眼神冷酷,嘴角却挂出笑来。
“明天我要带我的借主一起来,货银两讫。”她嘴角浮出一抹笑,笑得既美又暴虐。
小耗子走了两步就瞧见了明天阿谁女人,一袭红花软布长裙,淡扫蛾眉,素面朝天,身无长物,却极是刺眼夺目,似一株开错的花,昂然立在河边。
斜花疏影里,碧波泛青漪,朱粉画壁,玉阶握翠,偌大的楼外,一丛石榴开得正浓,千娇百媚地表示着这里的秋色。
“贱人!”李守银伸手要打,俞景鸿眼疾手快捉了他的手,“你动她尝尝。”
白日里的喧哗不属于这里,只待夜里,灯影摇摆,衣香鬓影,美人红袖招。
俞景鸿不肯罢休,夏月抬眼瞧他,目光生冷:“若你不再不罢休,我便从这河里跳下去寻死。”
他不敢再如畴前那般,步步算计,处心积虑,最后她竟然宁肯堕入风尘,亦不肯嫁他。
“俞公子,我夏月眼瞎,错付毕生,我认命,”她用力摆脱他的手,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既然我‘相公’把我拿去抵债,我天然是要替他还债的,俞公子,请等着收银子吧。”
俞景鸿面色煞白,他晓得她的脾气刚烈,说得出做获得,若不是如此,又如何会闹到如此境地?
龟奴小耗子累了一夜方才躺在板凳上睡下,就被人推了下,翻身想骂,却见是老鸨金不换,骂声忙变成了殷勤:“嬷嬷,有甚么叮咛?”
她就势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对小耗子道:“另有,凤雏要吃杏仁露和萝卜丝饼,你去玉华楼买些来。”
金不换亲身挑起衣裳,披在她身上,连续迭声叮咛小耗子去拿笔墨写卖身契,又笑问道:“女人叫甚么名字?”
一河胭脂色,女人们梳头洗脸的残水尽数倒进河里,浓浓的脂粉香,一面残红,表示着昨夜的露水情缘。
夏月笑道:“本来是如许,俞公子你这份厚爱,夏月真是无觉得报。”
夏月冷冷道,“我这辈子最眼瞎的是当初嫁给你。”
俞景鸿夙来喜形不露于色,听到她这番话,面色如纸,心如刀绞,她嘲笑的眼神果断如铁,深深扎进他的内心,疼得堵塞,他嘴角抽搐,竟说不出话来。
胭脂污墙色,残酒翻罗裙。
在一旁端水的小耗子,水盆撒了一地,面红耳赤直勾勾盯着她。
夏月瞥见他,笑道:“劳烦你来接我。”
她眉梢斜掉,红唇半启,一双桃花眼忽闪,声音魅惑:“嬷嬷,我够不敷格进万花楼,值不值一百两银子?”
“夏月。”她草草系紧衣服,对金不换道:“如果嬷嬷承诺了,明天我再来。”
金不换眼毒,一眼就瞧出她是个上等货品,天生的美人胚子,肌肤细致柔滑,最是可贵眉角自生一股风情,固然穿戴素衣,却讳饰不住骨子里披发的娇媚,好像隆冬内里的最明丽的藤月花,灼灼逼人。真真是能要了男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