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欢畅不起来。面前的山冈子里插满了随风飘荡的红色幡旗。无数木牌子东倒西歪地插在地上。木牌上有字。我虽认不得上面的字,但我很清楚这些木牌子代表甚么。
“爷你做啥呢?”我忍不住问。
见我往他怀里躲,我爷叹了口气,凄然道:“娃儿,凡是有其他门路,爷也不会带你来这儿。来,拿着这些。”他把从杨阿婆那儿拿来的纸人儿递给我,让我揣进兜里;又给我一只装满白米的瓷碗,喊我本身到木牌子四周走一遭,边走边往空中撒米。
“爷,咱这是去哪儿啊?”我感受眼皮子已经沉得抬不起来,“我好困了。”
这时候,我较着感受有人在掐我的大腿。
“成娃儿……成娃儿……”脚边俄然传来各种鬼哭狼嚎的呼喊。
我觉得是我爷,心安很多,冷静地跟了上去。才走了没两步,大腿仿佛又被人掐了一下,火辣辣的疼。我“哎唷”一声,定睛再看,身前的人影消逝了,薄雾也散了,面前鲜明变得清楚起来,满地的招魂幡跟着远处林中的竹叶,在微明的天光中婆娑作响。
“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请到九天玄女、接魄孺子,江家成娃速速来归嗬!”我唱得的确比哭还刺耳。
那些钱戾气重,我是孺子身,又不懂此中门道,压不住邪性,花出去很轻易出事。我爷是想用积善性善挣来的钱,化解那些钱的戾气,等这钱完整齐净了,将来给我讨媳妇儿用。
我爷把柴刀收起来,拉着我就往竹林深处跑。
我爷果然带我来死人野口了。
没走两步,高山里忽地起了阵阴风,吹得我浑身颤栗。
我内心惊骇,加上本来就困,顿时头晕目炫,已然找不到我爷的位置。
我开初觉得是我爷,再一想就感觉不对,我爷在前头呢,顿时浑身一激灵,颤声道:“爷,有声儿。”
我爷望着不远处的山冈子,面露神驰:“那都是畴昔的叫法了。畴昔坊间有句老话:‘刽子手的刀,仵作看得见;扎纸人的技术,二皮匠的针线。’这刽子手、仵作、扎纸人和二皮匠,合称四小阴门。以后,木工、棺材匠、风水先生和算命先生也并入此中,并称旧事八门;又因为都是在死人身上讨谋生,捞些阴钱,以是也叫捞阴八门。”
我爷再三叮嘱,如果感觉兜里的纸人儿发沉,就要从速分开,那表示我的魂返来了;如果纸人儿没动静,反而感受本身轻飘飘的,不辨方向,要立即往地上吐痰,并把纸人儿撕掉。他会在不远处点亮风灯,不管如何要在昏倒前赶到风灯那儿,不然就永久回不来了。
我爷还教了我几句唱词,让我撒米的时候几次唱:“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请到九天玄女、接魄孺子,江家成娃速速来归嗬!”
是纸人儿!
不知不觉间,我俩已经离镇口越来越远。我之前从未到过这里。听小虎子他们说,镇外东郊有片荒地,叫死人野口,是畴昔犯人斩首的法场。
说也奇特,夏天刚过,竹林里竟然一只蚊子也没有,也不晓得是不是我爷使了甚么神通。我又累又困,被我爷拽着,几近一起脚都没点地,就这么飞出了林子,面前豁然开畅。
“别出声,跟我来。”火线的薄雾里,俄然呈现一个佝偻的人影。
这么拜了整整三圈,敲击声再度响起,垂垂离我们远去。
“爷。”我听得一知半解,“那我爹妈也是捞钱……哦不,捞阴八门的人?”
我爷长舒了一口气。我心不足悸,问我爷刚才是咋回事。我爷故作轻松道:“仆人家出来迎客呢。刚才那是警告。看来咱来对处所了。先别问这些了,从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