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悄悄地就朝后缩,筹算从速回家去清算行装,一看环境不妙,我们也从速落跑为是,别让贼徒杀进建邺,到时候北伧、南人,玉石俱焚就不妙了。幸亏另有脑筋比较复苏的,安抚世人不必慌乱:“若北伧欲逃,或出南门往吴中去,或出东门往京口去,又何必西出?”那不是迎着叛军而上吗?五王哪有这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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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荣他们都是江东土著,广有田产,是真正的大地主、地头蛇,并且听得懂我们说话啊,你不要命啦,竟敢这么大声儿指责他?
先前设问的士人不由大惊小怪起来:“莫非说他们想要落跑不成么?!”
楼船靠近船埠,船帆收落,速率逐步趋缓,随即渐渐地靠上了江岸。船上放下踏板来,就见一名锦衣侍儿扶着位满头珠翠的贵妇人,迈步踩上踏板,直向岸上行来。
果不其然,贼兵乘着船就气势汹汹杀过来了,其将据厥后裴该所说,乃是石勒的从侄石虎。纪瞻在军报里写得很详细,说石虎所部约三千人,都是羯胡精锐,乘坐斗舰十艘、走舸四五十条,极其的悍勇,故此连破七堡。幸亏本身调剂恰当,仓猝遣将往救,这才隔绝住了敌势,并且于巨灵口设伏,大败敌军,杀伤甚众,石虎仅以身免……
而现在,几名江南士人就正站在百姓群中,腰杆挺得笔挺,不象很多底层泥腿子似的躬腰曲背,还朝着行列施礼。他们毫无顾忌地指导着出行行列,品头论足,言辞甚不恭敬——当然啦,都是北人所谓“鸟语”普通的吴音,归正官家人也大多听不懂。
这一日朝食才过,忽见本来的东吴宫城,现在的镇东大将军幕府西门大开——仍用孙吴时旧名,称白虎门——随即旌幡招展,马车(也间杂了很多的牛车)辚辚,一支庞大的步队浩浩大荡出得门来,即向正西方向进发。
裴妃见状,不由吃惊,从速过来双手搀扶:“我不过一寡居妇人耳,大王何必行此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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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王的行列出得西篱门,公然直奔石头津而去。
这下船来的贵妇人,天然便是东海王司马越的王妃裴氏了。司马睿之以是跪接,是因为他比司马越要小着一辈儿,故此恭迎长辈。而西阳王他们仨则和司马越平辈,即便爵位较低——如西阳王乃是新晋的县王,汝南王倒是比东海王更加高贵的大藩——那也没有跪着驱逐嫂嫂或者弟妹的事理啊。
世人三五成群地扎堆,低声扳谈。时候不大,忽听船埠上有人高叫道:“来了!”随即便见一条庞大的楼船自上游排波踏浪而来。不管藩王还是官僚,都从速清算衣冠、掸净浮尘,然后按身份凹凸列着队向前迎去。
行列颠末集市,士民百姓纷繁站立在道旁,引颈而望。这年代朱紫出行,还没有店铺上板、住民闭户的“净街”传统,只要别靠得太近,便任由围观,乃至是指导批评;而老百姓平常文娱糊口窘蹙,三不五时围观朱紫出行行列,也就成为一种可贵的消遣——不但仅是八卦心炽燃罢了。此俗旧已有之,并且涵盖天下,不是南人独占的传统——想当年秦始皇出巡,项籍、刘季等草民就也能站在道旁看西洋景,由此还传播了“彼可取而代之”、“大丈夫当如是也”两句千古名言下来。
另一人手搭凉篷,看了半晌,俄然叫道:“非止琅琊王,本日五王并出,此事可不简朴哪!”
——司马睿的亲信,乃至能够说是真正的建业城统治者王导王茂弘,以及才刚被人悄悄谩骂过的顾荣顾彦先,也鲜明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