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感觉讶异,但闻有女子在走动说话,隔了远了听不甚清楚,忽地模糊闻声说到“娘娘”,他竦然一惊,面前俄然一亮,原是有人执灯挑帘出去,那盏明灯突然挑入,非常刺目,他不由用手遮住眼睛,已经听到人急声惊斥:“那里来的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娘娘的内寝?”
豫亲霸道:“臣弟明白。”
一时市间坊中言之凿凿,茶馆瓦肆,传得更是绘声绘色。常常三五人坐定,待堂倌倒上茶来,不过数语,主客总会有人提及这桩“天下第一大笑话”,言道敬亲王与淑妃如何密盟私约,晴妃如何亲送宫花却偶然撞见二人私会,淑妃如何恼羞成怒,如何调派亲信内官于粥中下毒暗害晴妃,而天子如安在晴妃临终探视,终究晓得本相雷霆大怒,连夜宣召掖庭令……各种细节如同亲见,这等宫闱密辛天然最惹人猎奇,讲者口沫横飞,听者啧啧称奇。
那样的“笑话”,如何能讲给天子听?豫亲王哑忍地微皱起眉,含混其词:“实在十一弟性子细致,皇上亦知其人……何况措置十一弟,外间不免有所群情。”
天子的胸膛狠恶地起伏着,呼吸短促,赵有智见势不妙,只叫了一声:“皇上!”天子已经突然发作:“来人!传掖庭令!”
她仍穿戴寝衣,赤足披发就跟着内官步下台阶,不顾而去。
流言之下,如果废为庶人的如霜再有甚么不测,定会被传说成是天子恼羞成怒而“杀人灭口”,这一着睿亲王或许已然摆设很久,以是天子故有此叮咛。
“老七,你先回京去。”天子嘴角微扬,“至于谁领兵去定兰关,朕有了一个好人选——睿亲王定湛自幼熟知兵法,勇猛善武,便由他领北营去赴援定兰关吧。”
他等待了很久,终究见着一灯如星,渐行渐近,心中不由一喜。挑灯而来的倒是一名垂髫少女,并不发一语,只向他微微点头表示,便挑灯在前带路。他跟着她走过夹道,又沿着宫墙走了很久。暗中当中不辨方向,只感觉穿过数重角门,最后又颠末盘曲复道,终究见着殿宇幢幢,一角飞檐斜斜挑破夜色。跨入窄门转入屏风以后,屋中并未点灯,似是一间偏殿的庑房。这类庑房夙来为内监或是宫人值宿所用,那少女将他引入屋中,见礼后便提灯悄悄退去,跟着最后一缕昏黄光芒消逝在门后,贰心中俄然感觉不安,鼻端已经模糊闻见一股暗香袭来,恰是宫中常用的提炉所焚瑞脑香,耳畔听得脚步杂沓,倒是有人进了前面的偏殿,但闻衣声窸窣,竟似不止一人。
天子终究开口:“淑妃慕氏素行不端,本日起剥夺封号,废为庶人,幽闭永清宫。”
天子神采微变,但刹时又笑了:“满朝的武将,为甚么偏要让他去。”
一时商讨已罢,豫亲王便施礼辞出,天子忽又叫住他:“老七。”见豫亲王留步,天子又顿了一下,才从薄薄的唇中吐出一句话:“永清宫里,你着人多加留意,不能让她死了。”
豫亲王这才道:“臣弟有个不情之请,恳请皇上准允。”
豫亲王不作声行了见驾的礼,天子命程远搀起来,又笑道:“看看你瘦成这模样,倒真叫朕内心头过意不去。有些小事,交给底下人做就行了,要晓得保养本身。”
征粮是件烫手山芋般的苦差,因为水患,“贺戬一熟,天下充足”的贺戬两州,本年突遭百年不遇的大灾,竟致颗粒无收,哀鸿纷繁北逃,颠沛流浪,一起病丧无数,将瘟疫之症传入北地数州。北地数州忙着防瘟救疫,又兼要调粮入南边赈灾,官绅百姓皆感觉苦不堪言。而定兰关战事日紧,雄师开赴期近,赋税征收迫在眉睫,更如百上加斤。而敬亲王定泳脾气细致鲁莽,派他去征粮,只怕他要将封疆大吏们获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