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你先回京去。”天子嘴角微扬,“至于谁领兵去定兰关,朕有了一个好人选——睿亲王定湛自幼熟知兵法,勇猛善武,便由他领北营去赴援定兰关吧。”
“十一弟固然犯了大错,但老是皇上的一母同胞,皇上看在孝怡皇太后的分上,饶过他这遭吧。”
一时市间坊中言之凿凿,茶馆瓦肆,传得更是绘声绘色。常常三五人坐定,待堂倌倒上茶来,不过数语,主客总会有人提及这桩“天下第一大笑话”,言道敬亲王与淑妃如何密盟私约,晴妃如何亲送宫花却偶然撞见二人私会,淑妃如何恼羞成怒,如何调派亲信内官于粥中下毒暗害晴妃,而天子如安在晴妃临终探视,终究晓得本相雷霆大怒,连夜宣召掖庭令……各种细节如同亲见,这等宫闱密辛天然最惹人猎奇,讲者口沫横飞,听者啧啧称奇。
豫亲霸道:“臣弟明白。”
他的心忽地一沉,只得死力睁大眼睛,但见宫灯雪亮,提灯之人乃是女官装束,灯下照见一名丽姝,因晚妆已卸,只披了一件素白鹤氅,长发如墨玉泻云,披垂委地,整小我便如冰雕玉琢,模糊似有华彩。那提灯的女官已经上前一步,似是意欲禁止。
“北营驰援定兰关,却没有合适的良将,臣弟请皇上赦免十一弟的罪,放他出来带兵。”
豫亲王开初对此流言并未放在心上,因清流对淑妃慕氏夙来不屑,以是幸灾乐祸,借晴妃之事造出此等谎言。何尝想过得数日,流言却垂垂变了,俱言道淑妃被废,竟是因为与天子的同母胞弟敬亲王定泳有私交,而晴妃撞破二人私会,以是被淑妃慕氏密遣人投毒灭口,天子大怒之下废黜淑妃,软禁敬亲王。
天子微微嘲笑:“他觉得我不会将兵权等闲给他,以是才想着从定泳动手,好一着‘声东击西’。嘿,觉得朕不敢么,朕偏来个‘请君入瓮’。”
晴妃沉疴数载,以是病薨之事并不让人觉对劲外,循例宫内下了一道谕旨给礼部,命议谥礼,这亦是意猜中之事,奇的是午后又有一道旨意,斥责淑妃慕氏素行不端、“虽摄六宫事,然平淡善妒”,对久病中的晴妃“未能多加照拂”,且动辄“忤上意”,以是剥夺封号,贬为庶人,幽闭永清宫。
这下子大出料想,因为天子得意如霜,宠嬖逾制,为其册妃之事与内阁颇多争论,气得程溥还大病了一场。而晴妃久病无宠,为了她竟然废黜淑妃慕氏,实是不测之举。以是未过几日,朝野当中垂垂起了一种流言,传说晴妃之死,乃是被淑妃慕氏所害,以是天子终究将“妖妃”慕氏逐入了冷宫。
敬亲王已经微有酒意,贰心下不悦,只是闷头喝酒,宫中之酒酒劲绵长,不似塞外的烧刀子利落辛辣。宴乐恰是到了热烈极处,急鼓繁弦响在耳畔,只感觉繁扰不堪,他又喝了两杯酒,感觉酒意突沉,因而起家去换衣。走至后殿,才感觉夜凉如水,寒气浸衣,窗纱以外点点秋萤,仿佛微明的星子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