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老爷抚了抚园中的修竹,颗颗矗立劲秀,很像他同她的儿子。
青蓝见母子二人似有话长谈,便挥退几个服侍的丫头,放下帘子,亲身守在门外。
自从林娉婷去了今后,她便眼睁睁瞧着自家这个儿子更加的心如止水,二十几年竟是再没让旁的女子近身。
纪氏跟前服侍的两个婆子,本来是她的陪嫁丫环,纪家老夫人亲身给挑的,本是过来要做通房的。没成想到柳府不过一年的风景,就出了那样的事儿,本身家的女人失了宠,老爷连院门都不肯意再踏出去一步,别说通房了,这些年就是找个好人家给配了,也是没人做主的,只能一心一意的服侍好自家女人的身材,瞻仰着纪家的余光,不让人再转卖了的好。
柳大老爷握了握手中的杯子,半晌才抬眼有些艰巨的问了句:“母亲想儿子如何?”
柳大老爷见她挣扎的辛苦,便往前近了几步,表示婆子将她按下。他站在床前低头看了眼正盯着他瞧的大夫人,内心一时是各式滋味涌上心头。
柳大老爷闻言,皱了皱眉头,虽未直接回绝,但婉拒的意义也非常了然:“儿子身边一贯不缺人服侍,母切身在边好不轻易有个可意的,便留着罢。”
他又如何向淮扬开口?
她本身也让柳娉婷灌了毒药,一副破败的身子撑到现在,不就是为了明天?
老太太伸手止了行动叹一句:“又没个外人,母子之间那里这么多礼。”
老夫人将佛珠安排一旁的小几上,又理了理佛经,昂首细细看了看已过不惑之年的儿子。
二十多年前便是是以负了他的母亲,二十多年后仍旧是以要去他面前求上一求……还谈甚么孤负呢,不过是再扎一根刺罢了,这辈子他终是做不成一个称职的父亲……
闻声动静,才缓缓展开眼,便瞧见儿子已至身前,正欲躬身行了礼。
当年便是顾着柳家的纪家的脸面,这件事儿终究到最后还是压了下去。
柳老夫人见他如此只叹了口气:“杀人不过甚点地,可她身份家属便在那边放着,眼下更是死不得,纪家人三番两次借事打压,不过是想警告。娘晓得你也难堪,但眼下二房里的几个小的已经长了起来,眼看就要入仕,现在同纪家不好反目,你现在更是柳家的是宗长,总要顾着家属的荣辱。淮扬那边你去说上一句,他一定不会听,算娘求你。”
柳大老爷出了慈安堂并未直接回他的书房,府里的青石小道上,考虑了半晌,抬脚走了通往东院景春阁的那条路。
柳大老爷迈进慈安堂的门,就见青蓝迎上来,福了福身,接过他解下来的披风,又翻开阁房的帘子,道了句老夫人等待多时了。
柳大老爷看着早就形同枯缟的纪以容,久久不语,即便是听了那婆子转述的话,也未有甚么非说不成的。
但是现在……却还是为了这个家属不得不去他面前,碰一碰那根扎在内心的陈年旧刺……
柳大老爷整了整衣衫,大步迈了出来,老太太一身素衣,安坐榻上,双眼微闭,执一串沉檀念珠,就着经文,在指间流转。
“母亲寻儿过来,但是有事要讲?”柳大老爷喝了口热茶,见老夫人迟迟不肯开口,才问上一句。
朝中大家恭敬的一品大员,此时满脸满心剩下的只要自嘲……
饶是这些年里他进栖意园的次数寥寥无几,倒是向来未曾将个心机从他身上移开过。
当年若不是因她同那纪夫人交好,一心想攀一门婚事,逼着他娶了纪以容,他这半辈子也不至如此,在外虽是身居高位,回到家里身边却连个知冷热的人都没有。
原也是婉约文静的美才子,现下再看,倒是青白病态的皮肤,趁着一又黑的吓人的眼睛。乌青色的唇微微动着,仿佛想说些甚么,却叫人听不清楚。那婆子忙凑到跟着听个细心,半晌才直起家子对大老爷说了句:“夫人说,她对您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