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堂。
柳大老爷抚了抚园中的修竹,颗颗矗立劲秀,很像他同她的儿子。
饶是这些年里他进栖意园的次数寥寥无几,倒是向来未曾将个心机从他身上移开过。
怕他身上的毒发,天下最贵重的草药,样样备在府中,以防不时之需。
这二十多年,他再没让一名女人近身。只望百年以后,地府下再相见,能叫她少一丝愤恚,给本身多一丝机遇。
朝中大家恭敬的一品大员,此时满脸满心剩下的只要自嘲……
柳大老爷是孝子,饶是公事再忙,娘亲那边有请,也得抽暇去看上一二。
那床前的二人,一听扫地老婆子的话,忙将躺在床上的纪以蓉清算了一下,实在也没甚么好清算的,不过是用热毛巾再擦把脸罢了,长年躺在床上,又身上带毒,多年不得其解,能都雅到哪去,早就瘦成一把骨头,惨白的没点人样了。
能说甚么呢?林娉婷的坟茔现在就在几十里外的凤霞山下,栖意园里本该是宗子的淮扬,现在却只能靠着汤药保持着胎中坐下的病体。
原也是婉约文静的美才子,现下再看,倒是青白病态的皮肤,趁着一又黑的吓人的眼睛。乌青色的唇微微动着,仿佛想说些甚么,却叫人听不清楚。那婆子忙凑到跟着听个细心,半晌才直起家子对大老爷说了句:“夫人说,她对您不起。”
柳大老爷那边又是沉吟了好久,才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柳大老爷整了整衣衫,大步迈了出来,老太太一身素衣,安坐榻上,双眼微闭,执一串沉檀念珠,就着经文,在指间流转。
当年便是顾着柳家的纪家的脸面,这件事儿终究到最后还是压了下去。
怕他住的不适,栖意园中恨不能采集尽天下最好的物件。
柳大老爷握了握手中的杯子,半晌才抬眼有些艰巨的问了句:“母亲想儿子如何?”
他没健忘当年恭敬的师长在他面前如何老泪纵横,终是没怪他一句,只是要将执意将自家女儿的尸体带出柳府,不入柳家祖林,他晓得,那是林娉婷的意义。
纪氏跟前服侍的两个婆子,本来是她的陪嫁丫环,纪家老夫人亲身给挑的,本是过来要做通房的。没成想到柳府不过一年的风景,就出了那样的事儿,本身家的女人失了宠,老爷连院门都不肯意再踏出去一步,别说通房了,这些年就是找个好人家给配了,也是没人做主的,只能一心一意的服侍好自家女人的身材,瞻仰着纪家的余光,不让人再转卖了的好。
二十多年前便是是以负了他的母亲,二十多年后仍旧是以要去他面前求上一求……还谈甚么孤负呢,不过是再扎一根刺罢了,这辈子他终是做不成一个称职的父亲……
闻声动静,才缓缓展开眼,便瞧见儿子已至身前,正欲躬身行了礼。
掀了阁房的帘子,才走近去。床前那两个婆子行了礼,这就凑到大夫人耳前轻声奉告,说是老爷过来看您了,本来双眼紧闭如同睡畴昔普通的大夫人,终究有了的反应,渐渐的展开了双眼,有些吃力的想抬起家子,想看一眼立在几步开外柳大老爷,多少日子了,她也记不清楚,自从当年那件事儿产生今后,柳大老爷再没踏进过她的院子,这是恨她了。
常常看着那双黑沉沉的冷眸,只在心中盼他能敛去一身戾气,甘心甘心的唤他一声父亲……
老夫人将佛珠安排一旁的小几上,又理了理佛经,昂首细细看了看已过不惑之年的儿子。
柳大老爷见她挣扎的辛苦,便往前近了几步,表示婆子将她按下。他站在床前低头看了眼正盯着他瞧的大夫人,内心一时是各式滋味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