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是产桔的时节,可这清楚是一只饱满的橘,披发着诱人光芒,另有阵阵清爽香气。此时我的手已不再受大脑节制,缓缓将橘皮剥开。
张德海说完话便不知如何应对,他一贯最善察言观色,随机应变,可此时,他也只能用怜悯的眼神悄悄看我。
我淡淡一笑:“总归我也要晓得,不如张总管念在往昔指导一二,也好叫我有个筹办。”
我悄悄一哂,无话可说。
“不瞒娘子,前些日子天竺献上了本年的朝贡,除了布帛、金银等物外,另有……”他不敢看我。
“娘子,还请这边请。”
生来的骨气与自负令我只将头转向一边。
我悄悄看着他,脑海中又回想起当年太后的话。我殷殷望向他,等候他说出更多,但张德海只悄悄摇了点头,将手中的灯笼举起来,照亮了火线漫漫的大理石廊道。他的声音仿佛从风中飘来普通,带了无法与可惜。
幽魂般地拈了一瓣,一咬,清甜的汁液溢了满口,咽下,等候这份甜能减缓一点心中的苦。
张德海摇点头,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楚:“现在虽唤您娘子,但主子晓得,用不了多久,还是要唤您皇后娘娘的。”
我不敢去想,只能冷静跟在张德海身后,看他手中宫灯在风中摇摆,在平整的大理石廊道上投下昏黄扭捏的光斑。
这下,春秋两位常在的眼神从气愤变成惊奇。她们看看我,再看看沈羲遥,然后对视一眼,暴露迷惑与不屑的眼神。
夜风轻柔得吹拂着我腰上垂下的宝蓝莲叶纹绦带,如同暗夜中一道活动的碧水。张德海垂了视线,半晌不语。
“张总管,”我踟躇了下终究开了口:“还请张总管明示,皇上唤我去,是……”
我摇点头:“或许他曾爱过我,但那小我只是他在幽然亭里碰到并带去蓬岛瑶台的仙子。而不是有着凌家独女身份的皇后,也不是阿谁背弃他,分开他,又与他的手足胶葛不清的谢娘。而我,我爱的是阿谁视我如珍如宝的羲遥,却不是丢我进繁逝,又命令全数为太后殉葬的天子。再加上羲赫在此中??”我顿了顿,只觉面上一凉,不知何时竟落下泪来:“我们,都回不去了。”
“皇后……”我无认识地弯了弯嘴角,昂首看向廊外的天空,彻夜没有星光,明月也被浓云遮住清辉,仿佛暗淡不明的将来,没有一点但愿。
是张德海没有通报只表示我走出去。我想,那轻微的开门声,恐怕并不会惊扰到正在享用番邦女子销魂滋味的天子。
“娘子,自皇上幼大哥奴就跟在身边,说句僭越的话,皇上的脾气怕是没人比老奴更清楚。”他浅笑道:“这么多年看过来,老奴以为皇上对娘子的豪情,并非帝王对妃嫔的爱好,而是更似一个男人对于女子最纯的爱情。”
我仿佛大夏季里被兜头浇下一盆雪水,刹时明白了沈羲遥的意义。
张德海看一眼我,狠了狠心道:“主子守在内里,闻声春常说,她们四人是天竺最美的珍宝,但愿皇上能够让她们开开眼,看看大羲最美的宝贝。”
隔着花梨木透雕鱼戏莲叶纹落地屏风,我温馨地坐在厚重绵软的碧色荷藻整齐波斯长绒毯上。绒毯丰富,踩上去脚踝都能陷在此中,天然落地无声。以是我自出去起到现在的半个时候里,屏风后万字锦地团寿紫檀大床上的沈羲遥,应当还不晓得我已到了。
我跪在地上:“民妇蒲柳之姿,难当天姿国色之词。”
“从太后将我送出宫的那天起,我就不再是了。”我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但是,这行动是大不敬的。
张德海的神采在淡黄色的光晕里明灭不明,但终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