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姜起家，悄悄握住他的左手道：“栎大哥，你的左手曾用来使剑。现在，能为无姜簪住发髻么？”
嬴栎脸上一红，推让道：“兄长，此书既然是兄长心血。嬴栎又何德何能取之收用？”
韩信道：“子正。当年你为栎阳都尉，率军北击匈奴。破敌灭国，杀伐交战，汝不如愚兄，然论安宁天下，守土安民，为兄不如贤弟。我所知，飞廉营的旧秦将校，大半驻守于边关。还望你今后研读此书，将这部兵法传播出去。”
诸臣皆言韩信有罪当诛，不得轻恕。高祖思虑再三，念在韩信有功社稷，最后还是赦免了楚王。但是，子虚乌有的“谋反”之罪没法等闲免除。高祖下诏，削去了韩信的王位，改封其为淮阴侯。居雒阳。
“恰是，赵王聪明过人，丰度端方。天子多有亲厚。”
“我若走了......这......栎阳的药庐.......”无姜低首嗫嚅时，嬴栎却悄悄捏住她的双手。无姜与他双目一对，心境瞬时飞出了神窍。
嬴栎双手奉上定秦宝剑。韩信掂了掂此剑，说道：“此剑名为定秦，是也不是？”
“明日一早，便从栎阳解缆。”
嬴栎莞尔一笑：“姜儿，你如果个男人，保不准能够参议庙堂，决策中枢了。”
车马已在洛阳城外十里处的乡亭等待。三人对饮一觞，望着洛阳城外广漠的平野，不由感慨万千。
韩信终究伸手按住了剑柄。他道：“当年投奔陛下之时，我未曾想到今后会出将入相，乃至进封为王。当年蒯彻让我行摆布天下之事，被我所回拒。但是......”
嬴栎敬道：“随君侯交战，嬴栎无怨无悔。”
韩信道：“孙子云‘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赵国二十万雄师囊括而来，你我背水一战，将全军存亡压于一线......”韩信闭目而谈，回想着当时在绵蔓水布阵破敌的气象景象，他道：“此战凶恶，不亚于垓下之战。疆场瞬息之间，倘若主阵当中的兵士不能与你我共同进退，这一仗必败无疑。”
“咸阳君，汉有廷议，以宽刑制，教有为而驭民。咸阳君觉得如何？”
无姜赞叹道：“昔日孔子修《诗》、《书》，定《礼》、《乐》，编辑《春秋》，先开儒学昌隆之风。现在淮阴侯整编历代兵家古篇，传书于世，有孔子遗风也。”
只听嬴栎逐字言之：“先帝征发百万，奋击关东，并韩，破赵，拔魏，灭楚，下燕，吞齐。骖駟所发，六国寂灭，不过十载。关东之势，兼并挞伐，已有两百多年。六国虽毕，民气未齐。及先帝用李斯之策，立郡县，书同文车同轨，大秦法度，漓然发于四海。诸郡不受，六国相阻。齐地重礼法，三晋逆法度，燕北之地周之遗政......”
韩信先是一愣，继而心下涌起阵阵波澜。他站在二人面前，看着嬴栎高举在本身面前的定秦剑道：“受咸阳君赠剑，韩信足慰平生矣！”淮阴侯双手接过宝剑，他手中紧紧握住定秦那早已班驳粗糙的剑鞘，一时悲欣交集。今后，那柄定秦剑便一向伴跟着韩信，从雒阳直到长安，一向再到长乐宫的钟室.......
无姜问道：“栎大哥，你何时解缆去雒阳？”
嬴栎道：“暴政之说，是相对于关东士民而言。然臣下身为关中旧人，幸得君王赏识，跻身庙堂，故得以体味先帝之志。”
无姜感喟一声，和嬴栎出了老宅。她低头谛视着门前班驳的树影，幽幽说道：“郎君有所往，妾身有所至......君之那边，妾之那边。嬴栎，谁让我和你一道，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雨呢......”
嬴栎听罢，言曰：“故国虽去，秦政犹在。由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