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梨花雪压枝,莺啭柳如丝,几十里红绸送新妆。

“如何不拦住他?本日但是太子大喜的日子,不易见血。”

面前刀光剑影中,李景喻徒手杀了十多人后,终究不敌,倒在了血泊当中。

她惊怒的转望太子,厉声呵叱,正要奔向李景喻,手腕却被太子拽住朝后疾退几步。

“蒹葭,记着了,嫁人后,统统以家属为重,莫要率性,触怒了太子。”

一个月前,阿耶虎目含泪,一言不发。

所谓高门出贵女,繁华连延,也不过乎如此了。

龙凤红烛在燃,屋中帷帐低垂,一片昏红。

顾蒹葭端着酒盏的五指收紧,迎着太子隐怒的目光,朱.唇轻启,“太子表哥,蒹葭已做了该做的,这时候,是不是该太子表哥实施承诺......”

“太子表哥,你承诺我的甚么?”

他面庞干枯,眼眸深处带着柔意,说话时,唇边溢出来几缕血线,朝她踉跄走来,已然是......将死之昭。

火光电石间,顾蒹葭满身如遭雷击,双眼阵阵发黑,天旋地转中,她怔忪的望着李景喻。

“蒹葭,那恭郡王李景喻与你如同镜中花,你和他之间隔了千山万水,若他当真想娶你,恐怕他早从边关叛镇返来了,怎会让你苦等数年?”

阿耶转过身去,后背萧索,缓缓点头。

恐怕阿娘朝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才是心中所想吧。

敌众我寡,胜负已分。

她倒是瞥了眼,门外一闪而过的一角绿罗裙,不知何人给她下的毒。

“怀溯镇危急得救,恭郡王李景喻一骑突围,混入敌军擒住叛军首级,逼退叛军退守沃野镇,方才拎着叛军首级进京面圣,却被掳夺了爵位。”

贩子公众竞相观礼,街头巷尾人头攒动,皆想亲眼目睹这一盛况,更有高门贵胄赞叹:当今洛阳城,唯有顾蒹葭才气当得起此等尊荣。

边疆镇县沦亡叛军的八百里急报传入朝堂,朝中肱骨之臣以阿耶(父亲的称呼)为马首是瞻,奏请年老昏庸的嘉宁帝出兵平叛,却被骄横骄傲的嘉宁帝以“宵小何惧”等为由所拒,阿耶更被按上“妖言惑众”的罪名,禁足家中三月,罚三年俸禄。

“下辈子......换我......等你。”

眼下,三年孝期不敷一月既满。恰逢邻近幽州的褚镇兵变,李景喻上奏嘉宁帝增兵平乱之时,亲率二万雄师,前去救济沦陷怀溯镇等镇。

与此同时,叛军不太短短一月堆积十万雄师,以大魏贪污成风,暴敛赋役为号举旗南下,自北境高阙戍起,连番攻破沃野镇,怀溯镇,烽火燃致边疆生灵涂汰,浮尸千里。

自此,李景喻回北境袭了父爵,镇戍边关的同时,为父守孝三年,两人婚事担搁下来。

“何况......何况还是圣上允了恭郡王过来的。”

酒盏回声而落,酒水撒了一地,灼痛了她的眼,又灼痛了谁的心。

“摆布......不过是我们没缘分罢了。”

“......谁也拦不住啊。”

闭目之时,脑中俄然响起她幼年时,李景喻眼含戏谑的凑在她耳畔轻吟。

她双眼阵阵发黑,肺腑灼烧难忍,连着满身骨肉如同烈焰焚尽,没顶的痛意顺着喉咙,涌.入嘴中。

她俄然忆起几个月前,阿耶垂首顿足哀叹:朝中奸佞小人.弹劾李景喻手握重兵,恐有夺位不臣之心。

顾蒹葭浑身发冷,肺腑却灼烧般的疼痛,她重重咬在太子监禁她的手臂上,腥红的血充盈满嘴,却不及她心头哀思一分。

垂死之际,她瞥见太子睁着惊骇的双眼,朝门外厉喊:“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本来如此,理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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